李晞被谢澈的怒斥吓了一跳,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气势此刻烟消云散。 他疯狂起来的样子倒有些符合谢澈想象中篡权夺位的逆臣,只是过于色厉内荏,一句呵斥,就能把他吓得不敢说话。 据说,昔年李言隐极宠爱这个儿子,连长子李昭都不能如之。 李晞身体康健,活泼好动,算不得早慧,但也很聪明,又因贵妃得宠,他几乎是养在李言隐身边长大的,比起自小多病的李昭,不知多得了李言隐多少喜欢。 最重要的一点是,贵妃是李言隐选的,母家只能依附于他。 而不同于崔氏,倘若当年崔桃奚没有中毒,李昭生下来便与常人一样,李言隐甚至觉得,崔愬极有可能废了自己,转而让年幼的李昭登基。 便忌惮,厌恶,畏惧,可有存着当年同崔愬的旧情和感激,这样复杂矛盾的情感连带着被转移到了李昭身上。 若非李昭身上还淌着一半崔氏的血,如今的皇帝是谁,还未可知。 一想到眼前这个痛哭流涕的青年人将能成为皇帝,谢澈便觉得荒谬。 先前谋反,又勾结夷人,欲通过外族上位。 这样的人,居然能凭借着李言隐的喜爱,差点成为储君? 但一想想做出这个决定是李言隐,就忽然觉得没有那般荒唐了。 “本王,本王本该是皇帝的。”李晞低声喃喃道,既像是对自己说,又好像是说给谢澈听。 他深恨李昭,哪怕李昭死了都难解他痛恨分毫,多一个人怀疑李昭继位的方式不正大光明,他就越是兴奋。 “父皇明明说了,要传位于本王,”陷入旧日回忆的康王语气低柔,“他说了,本王最像他,最得他心意,我母妃是他最爱的女人,所以,所以本王就该是储君,”他面容骤然狰狞,“若不是李昭,若不是李昭!倘若李昭死了,崔愬和崔桃奚的念想也就落空了!他那样走一会便要喘几口的病秧子,怎么就活到了那么久,久到……” 砰的一声。 李晞只觉脸颊生疼,口中更是火辣辣的,没法控制地张开嘴,一口腥甜涌出,且硌人,吐出来,血里竟带了颗牙。 谢澈按了按自己更疼的手腕。 李晞被一下掀翻在地,干脆不起来了,就那么躺着。 天旋地转,他仰头看向头顶漆黑的石板。 眼泪与血一起往外淌。 脸上的痛楚一下将李晞拉回了现实。 怕死,但不甘心就此闭嘴。 可他看了眼神情平静的谢澈,知道自己再说李昭的坏话,说不定没等来毒酒和利剑,就可能被谢澈打死。 抹了把脸上的血,一瞬间哭出了声音。 谢澈冷冷地看着他,有点理解为什么陈椋不出面了。 李晞就像一块狗皮膏药,造不成任何损伤,但是太过烦人。 但他的身份还过于特殊,在皇帝下旨之前,谁也不能真把他杀了。 李晞哭着道:“我死之前,能让我再回一趟乾陵吗?” 乾陵,是李言隐的陵寝。 谢澈淡淡道:“一切只等陛下裁决。” 他口中的陛下就是新君,李晞根本没见过新君,能和新君有什么感情,新君或许会因为承嗣李昭而直接将他杀了。 李晞眼泪簌簌往下淌,一面哭一面道:“父皇仙逝前我没能陪伴在身边已是不肖至极,如今,竟连祭拜都不能了!” “康王殿下能偷偷从京城到边地,手段通天,想来之前去一趟乾陵也不是难事。”谢澈道。 李晞被噎得顿了一下。 乾陵的守卫相较于历代帝王的陵寝都不严,充其量防个盗墓贼,毕竟李昭对于李言隐厌恶是一回事,让人把墓盗了,丢李氏一族的人是另一回事。 片刻之后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哭父皇,哭父皇有……”他看了眼谢澈神情,没敢继续往下说。 心中愈发愤恨,恨李昭,恨谢明月,恨崔氏兄妹,也恨李言隐。 恨他优柔寡断,若是先下手为强,杀了崔氏兄妹,再废李昭,哪会有这么多遗害? “父皇,当真是个可怜人,”因为缺了牙齿,话说的没那么清楚,“因为崔愬,娶了他妹妹,”说着说着,冷笑一声,“不得已将崔桃奚立为皇后,即便做了皇后,可她心里,想的还是别人。” 若是崔桃奚在这,恐怕会令把李晞拖出去打死。 崔桃奚厌烦李言隐不假,心里却当真没有旁人。 当年京中有传言,崔氏兄妹反目,便是因为崔桃奚深爱五皇子,而崔愬将她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