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一处斋舍内。 这里是许平与薛恒所住的屋子,一共住了六人。屋内分别摆了两张大通铺,每张通铺可睡三人,且每人都配有一张床头小案,即可用来隔开身边人,也能拿来读书习字。屋子尽头,是一排整齐摆放的箱笼,便于监生们存放四季衣裳、笔墨纸砚等细碎东西。 许平二人的床位本就靠在一处,眼下,属于他俩的小桌案都被挪到了床榻中央,桌案前分别盘坐着田肃与薛恒,而许平坐在他们对面的正中间位置,举着书卷,一丝不苟地盯着他们默背文章。 这间屋子里还有四名监生,都如许平三人一般在奋发读书。虽然他们都不准备在明年年初下场考功名,无须参与下月初的业成考,但也需要面临于下月中旬举办的岁考。 岁考,顾名思义是一年一考。倘若在这场大考之中考砸,那这位监生的新年可就不好过了,且等着被家中耶娘好好收拾一番罢。 随着时辰越发后移,田肃与薛恒越来越坐不住,恨不得早些跑到食堂里,心思有些飘了。 “咚咚”,清脆的敲击声响起。 二人那飘远的思绪在一瞬间被拉回,低眉敛目地继续背书,再也不敢分神,而心中都在疯狂哭嚎。 子津平日里多温润一个人,怎么一开始辅导课业,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不但对待他们的课业无比严厉,铁面无私地盯着他们背书,还下手忒狠。头一回做错的题,他不会多说什么,但只要之后再做错、背错一回,就会翻倍惩罚。 田肃与薛恒飞快地对视一眼,俱是一副欲哭无泪的痛苦模样。 “文章背好了?”许平的声音陡然传来,那里头依旧含着淡淡笑意,却能让田肃二人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田肃又将手中的书卷扫了一遍,随后做了个深呼吸,假装平静道:“背好了。” 一旁的薛恒听了,立马有些慌乱,将手中书卷来回又看了几遍,随后一咬牙:“我,我也背好了。” 许平的视线轻飘飘落在两人脸上:“那与我出去背书。” 说罢,他径直下了榻,也不顾身后二人是否有跟上。 田肃抓着书卷,连走到屋门外的几步路里,他的眼睛都没离开书卷,抓紧最后的片刻工夫再巩固几分。 薛恒比他更紧张,抓着书卷的手掌心泌出些许汗意。 两人出了屋舍,将屋门轻轻合上,以免打扰了屋内专心温书的四人,然后并肩去到许平跟前。 许平双手背在身后,手中抓着书卷,微笑道:“谁先来?” 田肃瞟了一眼身边无比紧张的薛恒,大义凛然地站了出来:“我先!” 顿时,薛恒面露感激之色。 而田肃在许平的注视之下,心里头打着鼓,结结巴巴将记得的文章背完。背完最后一句,他还来不及松口气,就立马听见了许平关于其中某一句经义的提问。 田肃面色一苦,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勉强说出自己所理解的意思。 听完,许平面上神色没有变化,既没有指出错处,也没有表扬田肃说得对,只淡淡“嗯”了一声,就微微侧过身,看向薛恒。 见此,薛恒心中发虚,却又不得不开口背文章。他结结巴巴地背完,内心不断重复着“完了”,然后心惊胆战地等着许平提问。 却不曾想,许平竟然半垂下眼帘,半天都没说话。 这么一来,薛恒与田肃的心里头愈发不安,纷纷偷瞄许平的脸色。 子津不会是觉得他们太过愚蠢,实在教不动,于是心灰意冷了吧! 田肃一咬牙,眨巴着眼睛,语气诚恳:“子津,你千万不要灰心。我……我晓得自个儿文章背得不熟,今日就不去吃夜宵了,安心留在斋舍将文章背熟。” 薛恒也连忙跟上,可怜兮兮道:“对,不去吃夜宵了。子津,你莫要丧气,我们会再努力些的。” 许平抬眸,眼中神色很是复杂,幽幽出声:“哦?” 听到他开口,田肃二人忙不迭狠狠点头,就差没举手发誓。 看他们如此真情实意地反思起自个儿,许平唇边浮现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淡定道:“原本我是想着,离酉时六刻还有些工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