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心情燥郁,不想动弹,只是轻“嗯”一声,伸手紧了紧衣襟。 屏风之后的都人收拾了暖阁,步履小心地走出来,却依旧惊动了闭眼沉思的皇帝。 “陛下恕罪啊…” 尘埃在西暖阁内飞扬、飘落,归处无定,唯有抖着身子求饶的都人,方能让朱由校心中兴起一丝慰藉。 “滚。” 一声落下,都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逃出了西暖阁。 ...... 赵南星这份饱含威胁意味的奏疏,还只是开始。 东林党人在其后纷纷上疏,极尽所能为魏大中、谢应祥开脱,不吝溢美之词,对陈九畴则大加诋毁、驳斥,欲除之而后快。 陈九畴自然不甘于此,数度上疏为自己抗辩。 其实,朝中官员都知道,这次东林党人真的是在强词夺理,无事生非。 朝廷部议,都察院、吏部与阉党各执一词,按照以往,这又是一次拖延数日的大议。 然而这回,因为都察院、吏部皆由赵南星主持,流程进行得比往日快了太多。 快到什么地步? 前日开始复议,两日不到居然议完了,赵南星就连奏疏也上完了,这等速度,便是普通百姓从京报上看见,也有一种东林党抱成团,主导复议的感觉。 民间顿起言论,都说这次复议更像是东林党内部的议论,走个过场。 魏忠贤与王朝辅见了一面,知道这天西暖阁里皇帝的郁郁寡欢,当时就明白,皇帝这是动气了。 要是再不做点什么,这股龙兴怕就要震到自己头上了。 他即找来魏广微、顾秉谦等魏党骨干,言语之间,授意他们发动各自党羽下死手。 魏忠贤这边意思一出,魏党们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意图置东林于死地。 现在,事情越闹越大,就连魏忠贤的目标也变了。 阉党的奏疏比东林党人只多不少,他们不能主持复议,但却可以把持朝政,让东林党说不出话来。 那具体如何操作? 很简单,曾作为东林党重臣的陈九畴、魏广微先牵头,该上疏的上疏,该到民间宣传的就潜伏在民间。 将此回复议的细枝末节和盘托出,曝光于大众。 阉党的那些破事就算见光了,也只会名声更臭,可一直竖立清流人设的东林党们一旦见光,必死无疑。 魏广微和陈九畴曾是东林重臣,两人各拟了一份奏疏,将复议和东林党各大臣之间的关系,说了个通透,爆了无数猛料。 其中的重点对象,是魏大中。 魏大中是谢应祥的老师,所以才会与赵南星等东林党人极力推举后者任宁夏巡抚,这是其一。 奏疏里,魏广微又指出,魏大中嘴上没个把门的,常说一句话: “吾少时家酷贫,以自学为生员,因才能而得景逸先生赏识,并拜其为师。” 这话中的景逸先生,就是高攀龙。 魏大中以此为殊荣,东林党人也吹的邪乎,乍一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大问题。 然而魏广微以自身的会试经历,继续往深扒。 万历四十四年,已经四十一岁的魏大中总算进士及第,就这,东林党人还把他吹成了大器晚成… 那么问题来了,要是魏大中真如他所说,靠自学成为生员,然后被高攀龙看重,怎么说也应该是个小神童了,怎么考个进士还这么费劲。 再一看当时的会试是谁主持,就能说得通了。 没被人,就是高攀龙和赵南星! 在这之后,魏大中一路平步青云的仕途,也就并不是很奇怪。 还不只魏大中一个人是能扒出来的,很多所谓的大贤,早年仕途出身,都是细思极恐! 这只是魏广微说的,陈九畴也有新戏。 魏大中的老师高攀龙,早年做过赵南星的门生,而赵南星其实和那个江嘉县令谢应祥,也有书信往来。 东林党里边的道道很乱,但有迹可循。 这些魏忠贤不是不知道,他早摸的一清二楚,可他为什么一直不动手? 一是证据不足,舆论也没全在自己手里,二就是时机不成熟,说出来也没用。 对付东林党,棋要一步一步的下。 本来这回,魏忠贤只是想用魏广微打击魏大中一番,把宁夏巡抚这个位子抢到手。 可这事坏就坏在赵南星和魏大中这两个人。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