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的确是将皇太子加冠礼所有的可能性考虑到了,其中就有张嫣所担心的网巾笼不住发会使人难堪的这种可能。 加冠礼圆满结束,自那日起,天启一朝正式进入了新的阶段。 朱由校对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儿子寄予厚望,亲自遴选了一批官员征入太子府,辅太子以政事。 这天,较事来报:陛下,前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忠贤,将在今日离开京师前往杭州居住。 朱由校坐在西暖阁,隐藏在阴影下,叫人看不出任何表情的波动,话语也是毫无感情。 “朕知道了,下去吧。” 较事小心退走,朱由校却是起身,换上一身常服,径自前往魏府。 自打请辞被准后,魏忠贤的日子愈发清闲了。 魏忠贤曾设想过无数次自己的结局,当然有现在这一种,可这一种,恰恰是他最不敢奢求的。 他从未想过,这一天会真正到来。 册封国公,虽说不是世袭罔替,可这毕竟代表了天启皇帝对自己为皇家劳碌半生最好的肯定。 魏忠贤接到圣旨的那天,老泪纵横,一夜苍老了十岁。 自那以后他常常自嘲,大明天下,自己不仅是第一个被册封为国公的太监,恐怕也会是最后一个。 空前绝后,嗯,东林党形容自己的词果然没有用错。 的确是空前绝后,咱家这辈子值了,值了! 时至深夜,魏忠贤在自己待了大半辈子的北京城最后兜兜转转,独自走回正堂。 房门未及关上,灯火未及引燃,他赫然发现眼前坐着一个人。 一身常服的朱由校轻轻引燃面前桌案上的灯火,抬头看向他,端起案上茶盏小酌一口,淡淡道: “厂臣,朕等你多时了。” 第九百七十一章:车臣来求 “爷又这般唤我,折煞老奴了。”魏忠贤心跳骤然一滞,拱手作了个揖,躬身垂首,久久不起。 一个太监,自称为奴婢的东西,能被皇帝唤做“臣”, 魏忠贤心中说不出的荣宠备至。 当今天下,能让他心悦诚服作揖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位了。 朱由校垂眸看着手中这一瓯碧螺春,眼底隐隐流露出伤感与无奈,声色倦然: “山水、江水、茶水…” 魏忠贤躬身笑道:“爷,山水为上, 江水为次。至于茶水,是为我这种为皇家守护江山之人准备的。” 朱由校闻言,轻轻放下茶盏, 眼中出现些许耐人寻味。 “忠贤哪…” “待到了杭州,好好生活,自去收好茶水吧。” 魏忠贤自然知道皇帝话中的“茶水”是何意,也总算是松了口气。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确定这位杀伐果断的皇帝,到底还是无心要杀自己的。 他的眼中透出一片驰骋与希冀,哽咽说道:“爷,从今往后,没有老奴陪在身边,您要保重啊。” 魏忠贤与东林斗了一辈子,自然知道,真龙身在皇宫,以后的日子是要比自己更加艰难的。 朱由校起身,缓缓走到正堂门口,与身旁的魏忠贤再一次距离如此之近, 只不过两人都知道,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他们挨得这么近了。 魏忠贤站在由月光之下天启皇帝的背影中, 亦如最初来到司礼监时所想的,终其一生,他不过是这位君主的剪影。 当然,他也的确做到了。 “唉。” 朱由校重重叹了口气,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随后,一步步远去。 魏忠贤满是岁月痕迹的老脸上落下几颗浑浊的泪滴,目不转丁盯着皇帝的背影,直至彻底消失在大门前。 皇帝亲自去魏府为魏忠贤送行,这个消息无风而起,彻底断了那些人想要找麻烦的心思。 然而魏忠贤已去,东厂不复从前,掌管厂卫的傅应星与许显纯,终究是要受人轻视。 到底能否证明自己在这个位置上的价值,还要看他们两人今后的手段。 魏忠贤只有一个,今后明枪暗箭,全要靠朱由校这個做皇帝的自己来挡了。 ...... 一脚踏入紫禁城,朱由校再度眼神凛凛。 “爷, 车臣汗在偏殿等候您多时了。”甫一进门, 朱由校便见到了匆匆忙忙赶来的王承恩。 现在魏忠贤彻底离开,皇极殿牌子做了多年的王承恩总算是上位了。 对于王承恩,朱由校还是比较倚重的,只不过他不像魏忠贤,用着始终是不舒服。 有些话,的确是只有魏忠贤能全然明白。 换了王承恩、王体乾这些人,虽说大体也都能听懂,但是内里的隐意,他们就没有魏忠贤猜的那样准了。 朱由校呵呵一笑,坐在龙椅上的身子端正了一些,微微斜靠着,缓声说道: “叫他进来。”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