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渊死死捏住他的手,拇指按在他手心上,一滴泪便滴在了那里。 那滴眼泪,带着绚烂的光芒,瞬间湿透了他的手心,从手心钻了进来,钻入了他的肌理,深入了他的血脉,落在了他的心底。 “初见殿下,殿下于大殿之内,光阴洒下来在殿下肩头,这般美好,连上天也分外偏爱几分。我食父啖母,为天弃之人……漂泊人世数十年,以为早已无心。可瞧见殿下、瞧见你……开霁,我空洞的胸腔里长出了一颗心,它开始酸涩、紧接着便跳动,为你怦然心动。”谢太初说,“再后来,殿下不因我出身卑贱而怠慢厌恶,又倾心爱慕我;便是无情之人,便修无情之道,我如何能不动容。 光是瞧着殿下,就已经心动下陷,无法自己。到最后、到最后……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以了。我已经自掘坟墓,葬于阴山……其实并不需要人救。” 赵渊抬头看他,泪涌出来,眼神里带着哀求。 “太初,我们一同去寻药吧。我没有了父母兄弟,不能再没有你。” 谢太初仔细瞧他愁容,无奈笑了笑。 “殿下真是执着之人。” 他抬手,抚摸赵渊略微散乱的发丝,将他耳边的发丝,轻轻地塞在网巾下。 “一人不救何以救天下苍生。”谢太初道,“这是殿下曾经的原话。其实我早就知道殿下的答案。若殿下知道我的情况,定要抛却天下,来救我。” 过了半晌,谢太初叹息一声,将他的手松开,转身看向身后河水。 冰凉的河水向着东方流去,总有一日这一条小溪汇入黄河,又随着滚滚波浪冲入浩瀚海域。 一如这天下千万载以来的大势。 又何尝不是由众生的命运所组成呢? “我料定殿下如此反应,所以才一直瞒着殿下。”谢太初声音冷了下来,“殿下选我,我却要选苍生。” “你、你什么意思?” 他回头去看赵渊:“殿下非要救我,非要入蜀寻倾星阁,唯一的办法就是逆天改命,同我一路走下去,待您入主京都,坐上龙椅,天下归您所有,才可能去寻找倾星阁。” 赵渊听了他的话,呆呆地看着他,似乎并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 “你一直瞒着我……是因为怕我临阵脱逃?”赵渊颤声问他。 谢太初答:“是。” “怕我太过软弱,如刚才一般不管不顾地只想救你的命,而放弃了靖难称帝的决心?”赵渊又问。 谢太初负手而立,冷硬地说:“是。” 赵渊的脸色变得苍白。 “我选你……你选天下。”赵渊自嘲地笑了一声。 “……我不可能视天下苍生为虚无。”澎湃的情感被他死死压制在心底,说出来的每一个字、每一句都像是利刃,锋利地割开了他的喉咙、肝胆与心脏。 火辣辣的剧痛让人想要落泪。 谢太初微微移开视线,忍着要从喉咙里汹涌而出的檀腥:“殿下要知道,纵使无情道破,我亦来自倾星阁。” “你就算因为爱我而破了无情道,眼里却依旧只有天下人。”他喃喃道。 这一刻的赵渊看起来无比孱弱,说话的时候,连肩膀都在发颤,在这初夏的暖风中,似乎只要轻轻地一推便能跌倒破碎。 赵渊握着他的手,不知道何时松开了,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 他的手心只剩下一片凉意。 风从二人中吹过去,明明是暖风,不知道为什么让人瑟缩。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