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与看着尹弛,颔首道:“尹二少爷若肯帮忙,自然很好。” 卫玦是个雷厉风行的脾气,一时议罢,很快回兵营调派玄鹰卫去了,齐文柏本欲相送谢容与一程,不想岳鱼七在后头唤道:“那个谁,小昭王是吧,你留下。” 谢容与顿住步子,回身一揖:“是。” 岳鱼七随即跟其余人摆摆手,“行了,你们都走吧。” 齐文柏直觉岳鱼七待小昭王礼数不周,小心翼翼看谢容与一眼,见他似乎没有异议,只好先行带着人告退。 偏厅中,除了岳鱼七和谢容与,只余青唯一人。 岳鱼七瞥她一眼,“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怕我吃了他?” 青唯垂眸不语。 她其实知道师父从前说什么要打断她的狗腿、送谁谁谁去见阎王都是玩笑话,当不得真,但她就是不想走,她担心师父刁难他。 谢容与看青唯一眼,温声劝道:“去吧,我也有话想与岳前辈说。” 青唯也看他一眼,犹豫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瞧着青唯的身影消失,岳鱼七反倒收起了一身颐指气使的煞气,负手迈出厅门,淡淡道:“跟我来。” 暮色刚至,霞染云端,岳鱼七回到住处,回屋取了一壶酒,径自在院中竹椅上坐下,抬目看着谢容与,“说说吧,我家这丫头野成这样,你是怎么把她拐到手的?” 第152章 谢容与道:“我和小野是……” “打住。”不待他往下说,岳鱼七又出声提醒,“如果你想说你和小野是阴差阳错假成亲,后来不知怎么渐渐习惯彼此,又不知道怎么回事慢慢就动心了大可不必,这些话这一路上我已经被那丫头灌了一耳朵,你们当我好糊弄是吗?既然是假成亲,何必把戏做得这么真?你二人打从新婚第一夜没有分床睡起,这事就不对劲。” 谢容与听了这话,怔了怔,他安静了半晌,“岳前辈说得是,要说新婚夜没有分开睡,这事赖我。其实……我以为娶的是崔氏,早就让德荣在书斋里备好了卧榻。” 他当夜之所以喝得酩酊,就是为了借着酒意去书房睡一晚,待隔日把一切事由与崔芝芸说明。 可是,盖头揭开,他就改主意了。 “我知道小野这些年寄人篱下,无依无靠,好不容易撞到了我这……”谢容与停了停,“所以我没有一走了之,怎么说都是新婚夜,我不想让她觉得她嫁过来仍是孤身一人,是不被人喜欢的,虽然我知道她未必会这么想。” 岳鱼七闻言,忍不住看了谢容与一眼,“如果我记得没错,你此前和小野只有一面之缘。” “是,昭化十二年秋,我去辰阳请温叔出山,在山间与小野见过一面。”谢容与道,“不过后来在柏杨山,温叔与我提过不少小野的事,他说等洗襟台建好,小野会来的,他也一直盼着她来。” 岳鱼七淡淡道:“后来你发现小野嫁过来,实则是为了利用你玄鹰司都虞侯的身份,查清洗襟台坍塌的真相,与你的目的似乎一致,所以你把她留在身边,一步一步试探?” “是,彼时我不知道她背后之人是谁,不敢贸然摊牌,只能试探。” “你们想查清洗襟台背后真相,这一点我理解,但你有没有想过——”岳鱼七倾身坐起,盯着谢容与,“有一天,你会失败。换句话说,也许你倾其所有,都无法得知洗襟台坍塌的真相,又或者,你查到了真相,但温阡是总督工,不管是谁偷换了木料,是谁最终造成洗襟台的坍塌,他都得为这场事故负责,他的罪名或许本身就是无法洗清的,小野也将一直是罪人之女。更甚者,也许洗襟台坍塌的真相本身,已足以让人心灰意冷,到那时,你又该怎么办?” 谢容与沉默许久,吐出八个字,“尽己所能,听天由命。” 他道:“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会往下查,毕竟洗襟台的坍塌,牵连了许多条人命。可是,如果真的到了查无可查的那一天,必须要直面真相的那一天,任何结果,我都可以接受。我从前囿于心结,总觉得洗襟台的坍塌我有责任,可是循着线索一步一步走到今日,我只觉得我问心无愧,温叔更该无愧,既然如此,小野是不是罪人之女又有什么要紧呢?最坏的结果……” 他低眉,很淡地笑了一下,“那我就带她走,一起亡命天涯也无妨。” 岳鱼七目不转睛地看着谢容与,片刻,往椅背上闲闲一靠,“不错,不将责任大包大揽,不钻牛角尖,拿得起,也放得下,尽人事,也能听天命,这样的人无论在何种境地都活得出来。”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