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清晨的宁谧并不会太久,烟火气很快从每家每户的小烟囱里飘了出来,白烟袅袅,叫卖声渐起。 虽然这一路冲刺而来,虞绒绒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但傅时画显然对这里太过熟悉,带着她三绕两拐,竟然便回到了某条主路上。 虞绒绒随着傅时画走出了很长一段路,依稀认出了这似乎是他们来时的路,而他们八匹灵马的华贵马车还停靠在驿站。 她一直在悄悄看傅时画。 两个人之间到底有身高落差,她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免得被抓住,她看他绣着暗纹花样的青衣衣袖,看他宽阔的肩,看他挺直的背,视线在他线条漂亮的下颚上稍微一停,又落在了他的长靴上,心道原来傅时画走两步时,她要走三步才能跟上,腿长了不起哦。 ——却忘了对于修道之人来说,这样的偷看其实根本瞒不住对方。 她在想之前那个叫卫软的黑衣人说的话,想了一路,脑子里已经快要塞满自己看过的狗血话本子,如此犹豫再三,终于小声开口:“太子殿下?” 傅时画顿住脚步,低头向她看来:“我等了一路,还以为你不会问我了。” 他语气散漫,声音却很轻:“准确来说,是抛却凡俗,去修仙问道了的前太子殿下。” 虞绒绒眼神微顿。 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那是她幼时和虞丸丸你追我赶地乱甩泥巴后,偶然路过闲聊的大人们时,仿若听闲言碎语的八卦般,飘过的只字片语。 “听说了吗?皇位上那位钦定的皇太子,居然是个天生道脉。” “这么大的事儿,谁能不知道呢?傅家这些年来可能是皇位坐得太安稳了,据说清弦道君以神识一探,竟然探出了一大片修道者!虽说都是旁系,不姓傅,却也总沾亲带故。这傅家,未免也太过胆大包天!” “已经废了,说是皇太子一夕悟了,抛却凡俗,去修仙问道了。若非那皇太子还没十岁,我简直都要相信这等胡话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总之那皇太子也是惨,小小年龄就要去登云梯,就算逆天改命了也要做……” 后面的话被虞丸丸的大声吵闹盖过,只隐约还听到了诸如“此生恨在帝王家”一类的小孩子听不懂也不感兴趣的事情。 但虞绒绒毕竟自幼记忆力就过于拔群,只是这样听过一两句,竟然就真的完全记在了心里。 虞绒绒顿了顿。 她一时之间有些恍然。 此前她一直在想,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登云梯这件事的,又为什么对这件事如此笃定而执着。 直到现在,她才突然想了起来。 原来竟然……是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她听到的,又原来便是傅时画。 而现在,闲话家常里的人便站在自己面前,仿佛从某种云雾缥缈中走了出来,再牵起自己的手,成为了某种真实。 原来是你。 虞绒绒在心底想道。 这样的事情说出来,傅时画面上云淡风轻,却也到底知道当年此事多么沸沸扬扬,他见过太多因为这件事而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有惋惜,有唏嘘,也有许多看好戏的不怀好意。 见了太多,傅时画确实已经不甚在意,也做好了虞绒绒或许会用带着同情的神色看向他的准备,还在想或许要反过来安慰她一二。 然而与她的视线接触时,对方的眼中却竟然是某种难以置信般的惊喜,像是在重新认识他,也像是在为认识他这件事本身而喜出望外。 虞绒绒的心跳越来越快,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盛。 那句在心中重复了许多次的话语,终于带着笑意脱口而出:“原来是你。” 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