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突破心防,他的心绪更乱,着实耗费了一些功夫才稳住了那些罔顾理性的冲动念头,又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托辞说给她听了。 “是有个东西要转交给你……” 他回避着她的眼神,转而从口袋里掏出一份公函递给她,在女人不解的目光中解释:“这是政府的答谢函,感谢白老先生和上海商会为这次赈济捐出了善款……” ……多么扫兴。 她不满意了,眼波里的妩媚一下子就散去了大半,小脾气上来后又要瞪他,逼得男人又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她还把气撒到了那封无辜的公函上,一把就从他手里抢过来了,看也不看一眼就随手丢进了口袋,还阴阳怪气地回敬他,说:“那真是辛苦了不起的军官先生亲自做邮差,一刻功夫都没耽误就给我送来了,我给你的答谢函又该送到哪里去?军营还是邮局?” 越说越不高兴、越说越丧气,到最后真有些上火了,扭身就想走,让这个固执又不知趣的男人自己留在这儿算了! “白小姐——” ……可他又在她转过身后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的手很凉、不像以往那么温热,也许是因为已经在外面等了她太久;她被冰了一下,随后又觉得被他触摸的皮肤烧了起来,烧得她脸颊也跟着红了、心跳也更急促了。 真是要命。 她很狼狈又很欢喜,一颗心跟着这男人的一举一动起起伏伏——她其实已经被他主动拉她的这个举动给哄好了,可又不甘心就这样饶过他,心里也像个赌棍一样渴望搏一搏,倒要看看她能逼他到哪一步。 所以她不回头,还是背对他,声音也冷冰冰的,装作还在生气,说:“你拉我做什么?放开。” 天晓得,她只是在装厉害,其实很喜欢被他拉着的;可他却以为她是真的生气了,也忽而意识到自己对她的冒犯,因此竟真的放开了她。 这下可好,她被杠在中间了,上不去也下不来,一时也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走么,她舍不得;留么,她又丢不起这个人。 好在那刻板的男人总算还晓得用语言挽留她,在松开她的同时低低说了一声“抱歉”,又补充:“等一等好么?……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她抿着嘴偷偷地笑,心中可美了,一边想象着男人此刻不自在的样子一边得意,也不知道有多想回过身去亲眼看一看,最终却还是忍住了,继续装作冷淡地问:“什么话?” 他就站在她身后、离她很近,两人虽然隔着几步远,可各自的影子却被路灯拖着牵在了一起,乍一看好像正紧紧拥抱着,极致的缠绵与亲密。 “你最近有时间么?”他的声音也在迷惑她的心神,低沉又温情,掺杂着令她愉悦的小小局促,“如果方便……我想请你吃饭。” 啊。 这话…… ……是在主动约她么?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即便是冰冷的冬夜也无法消磨她的亢奋,她再也绷不住、终于又回过身看向他,一双眼睛变得更亮,任谁看都知道她是被哄得高兴了。 “请我吃饭?真的么?”猫咪的尾巴高高翘着,努力维持着矜持的快乐,“该不是诓我的吧。” “真的,”他为她的愉悦而愉悦,同时为她没有继续冷脸而松了一口气,“地方你定。” 男人的语气那样礼貌且温柔,真是丝丝扣扣都让人熨帖舒心,她笑了,想了想又说:“那我要好好想一想、不能便宜了你——今晚是想不好的,要过几天才能告诉你。” “好,”他也笑了,很模糊又很迷人,“随时恭候。” 她被他微笑的样子撩拨得心如鹿撞,又被那句“随时”背后隐藏的迁就哄得目眩神迷,一时间竟怎么也管不住想要上翘的嘴角,六个月的分别使她对他的想念累积得太多,以至于现在反而难以消受这乍见的欢喜。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想要平复情绪,恰此时又听到马场里传来一阵阵欢呼,兴许是新一轮的赛马跑出了结果,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了。 而这声音却让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又抬起头来看他,问:“我倒忘了问,你怎么会来跑马场的?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可真是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 他该怎么说?说他打从接到回沪的调令起就一直想着要来见她?说他一下火车就想让人送信到白公馆?说他听闻她父亲带她去了马场后便立刻匆匆赶来了? 说他心里梦里全是她么?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