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玲揪着衣角,脸上又羞又愧,讷讷无语。原本一切手续都顺利,没想到被卡在派出所这一关。所有革委会同意的返乡知青都必须到医院进行复查,查出她病情证明造假,不仅返乡报告被打回,还记过处分,全农场通报批评。 贺玲知道自己完了。在这个做什么都要政审的时代,记一次大过足以让她前途黯淡。 屋里门帘一掀,听到动静的林家几兄弟一起走了出来。 贺玲定定地看着林景信,心中又痛又悔。如果早知道他能上大学,自己何苦非要回家乡?嫁给林景信难道不好吗? “林景信,你要上大学?恭喜你。”贺玲低下头,双手绕着辫梢不吭声,一副羞涩难言、含情脉脉的模样。 林景信没有说话,想到她在办公室处心积虑勾搭楚寒的场景,内心泛起一阵恶心。 太阳火热,正晒在头顶,头皮火辣辣地痛,贺玲面色苍白地看着眸色暗沉的林景信。 林景信迎上她的目光,这一刹那脑中一片清明。这个有着两张面孔的女人,泪眼婆娑,是眼看着自己要上大学,未来前途可期,所以想过来攀附吧? 何苦呢?难道一定要依靠别人,自己没手没脚吗? 父母双亡、高中辍学、林场上班五年才转正,又有优秀的大哥在前面做对照,林景信其实是个极度缺乏自信心的人。贺玲的柔弱、文秀、可怜恰好撑起他的自尊,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男人。 若是没有上大学一事,面对贺玲的祝福与不舍,林景信恐怕依然会心软。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有更好的前途,能够和大哥一样走出农场看看外面的世界。 这段时间与林场、派出所的领导频繁打交道,又接受公安大学的严格政审,他的自信心在这个过程中渐渐建立起来,他开始明白一个道理—— 只有自己立起来,别人才不会欺负你。 想到这里,林景信看着贺玲,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贺玲,你看不上我,没关系。骗我的钱,没关系。用尽手段离开,也没关系。只是,做人要凭良心,是不是?” 良心?贺玲呆了呆,双手变得僵硬无比。 强烈的太阳光线从头顶投下,她的影子只有一点点,全都堆在脚下,看起来笨拙拙的。贺玲抬起眼,众人的目光里透着鄙夷、嘲笑、讽刺……唯独没有同情与怜悯。 阳光太过刺眼,贺玲感觉内心空落落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慢慢转身,一步一步地远离。 有些事,错了就无法回头。 贺玲一走,一家人坐在正屋打蒲扇、喝凉茶。 说了会闲话,林景信看着林景智说:“大哥,我这马上就要去省城读书,家中就剩下他们四个,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点不放心。” 林景仁大大咧咧地来一句:“算了吧,二哥。你在农场的时候也就是一个星期回来一趟,吃顿饭换身衣服就去林场,你去上大学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放心吧。” 林景信脸一红,不知道应该如何接。 林景勇倒是细心些,他安慰道:“二哥你莫担心,我和三哥都上班了,只剩下老五、小妹上学,小妹会种菜、我会做饭,家里也不缺钱,怕什么。” 林景严听四哥这口气,自己像是个没用的,忙表态道:“我来学做饭,将来四哥中午回来吃现成的。” 林景勇感叹道:“老五也长大了,肯学做饭了。” 想到自己以前一放学就到处乱跑,和一班子好耍的朋友吹牛、恶作剧,林景严感觉脸有些发烧。 林景严举起右手,信誓旦旦地说:“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学习,不再乱跑,一定努力为哥哥们分担家务。” 林景智与孙文姣对视一眼,长吁了一口气:“好好好。”林家兄弟中,最调皮捣蛋的就是这个老五,他如果能够乖一点大家都轻省不少。 林满慧似笑非笑地瞟了林景严一眼,没有吭声。林景严被这一眼激得差点跳了起来:“你,你不信我?” 林满慧抬头望向天花板,淡淡地回了一句:“信。” 信,怎么不信?你若能改好,家中没有祸事,一切都会好起来。你若不改好,我一样有办法让你安静下来。 一直沉默的林景勇这个时候说了一段话,气氛忽然变得严肃,有丝丝缕缕的伤感在屋里流动。 “那个,大哥,咱家存了不少钱。现在小妹身体好转,不用再做手术,钱都留下来了。以前你省吃俭用地每个月往家里寄钱,往后就不用再寄。大哥成家了,小玥玥也长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