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间,竟不知是该叹息,还是该怒骂。 最终,也只是深深的沉默。 半晌,树灵看向奄奄一息,红线散作一团,眼皮耷拉着的星冕,有些疑惑似地开口:“怎么还不来。” 这话,自然不是跟星冕说的,但后者听见下面铺天盖地,搅动不休的声浪,他手指微微动了下,渐渐转醒。 感受着身体的状态,星冕像是意识到什么,想撑着手掌坐得端正些,可掌心才触到地面,便松散的化作了一团杂乱的红线。 他看着那团红线,突然就想起了从前,他第一次见宋玲珑时,也是同样的弱小,无助,家人死在眼前,他在墙角的过道里死死地蹲着,身上罩着一件并不稳定的遮蔽气息的法宝,浑身僵硬,绷得跟石头一样。 那群趾高气昂的门派弟子没能发现他,宋玲珑却一下子感应到了他的气息。 她将他从裂缝里连哄带骗牵出来,温声细语跟他说话,眼睛弯着,要多耐心有多耐心。 那一抹笑,他一记,就记到了现在。 人如蜉蝣,朝生暮死,回望他一生,经历大风大浪,也曾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临死,却回到了最不愿回顾的状态。 “在等,秦侑回吗?”星冕眼珠子费力地动了动,问世界树。 那样长久的岁月,世界树从枯败到重焕生机,耳边只有这么一个活人,世界树对他,也还算有两分耐心。 “是。在你彻底消散之前,他要见你一面。”世界树见他实在挪得费劲,于是弯腰帮了他一把,将他摆得端端正正,这样,等他闭上眼睛时,姿态也不算难看。 “多谢。”星冕扯了下嘴角,说得很客气,唯一没有破碎的双瞳中,全是灰白的死气,从前时时刻刻藏着的阴翳之色随着生命走到尽头,也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如释重负的解脱之意。 自从上次妖月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走了之后,他就是这副样子了。 唯一支撑着的信念坍塌,面对着痛苦的,一眼望不到头的无边岁月,突然之间,就没有再走下去的心思和想法。 恰好,这具身体里最后一点灵力,也要被吸干了。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该回到宿命原本的面貌。 挺好。 世界树看着他微扬的唇角,想,这人不想活了之后,真是无所畏惧。听到秦侑回要来,都能坦然面对,看不出什么惧怕之意,像是全然忘了上次相见,被打得鼻青脸肿没了半条命的情形一样。 地底环境不好,那些魂灵的眼神若是能化为刀,早将树灵扎了个对穿。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去,树灵从慈眉善目,温和无害的笑脸,到背着手来回走动,眉头紧锁,要不是曾有愧于人,现在又有求于人,它早拂袖而去了。 秦冬霖悄无声息出现在长石阶梯上时,整个地底,狂热的声浪像是被扼住了咽喉般蓦的停歇了一瞬。 能被大动干戈囚于地底的魂灵,生前大多是威风八面的人物,世家的掌权者,门派的山主,长老,甚至同样有在中州为臣,任官职的人物。他们对突然出现的这个人,这股气息,再熟悉不过,甚至已到了铭心刻骨的程度。 当年,就是这道颀长的身影,顶着张谪仙般的面孔,手执婆娑剑,无视任何求饶和保证,面无表情将他们肉身钉杀在天祭台下,又将他们因为绑定了血虫而变得格外顽强的神识抽出,投入剑冢,永生永世镇压。 秦侑回,他竟还活着! 因为帝陵现世而躁动起来的地底私狱陡然陷入死一样的寂静里。 树灵起身,有些恼怒似的抬眼,抬手布置了个结界,压低了声音道:“你自己算算,从你点燃线香到现在,多长时间过去了,一个半时辰了!” 它重重地重复:“我在这种地方,待了一个半时辰!” 姗姗来迟的男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眉梢眼尾,风情潋滟,清绝无双,一副吃饱餍足的散漫模样,树灵看了两眼,迟疑的止住了话,问:“你做什么去了?我记得这一世,你们尚未成婚吧。” 秦侑回是怎样清冷守礼的性情,是人都看得出来。婚前破戒这样的事,实在没办法跟他扯上干系。 “宋湫十犯困,不想来,闹得慌。” 秦冬霖言简意赅解释了一句,又道:“没成婚,快了。”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