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是甲方老总,她也不想再忍耐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再次捏紧了口罩的鼻梁条。 “赵总,w市现在的情况不是‘严重点’,是非常非常严重,w市人正在经历的痛苦绝没有那么轻描淡写,我们应该为他们祈福,同时庆幸和感激自己没有处在疫情的重灾区里。而且s市本身也有确诊病例,并不是高枕无忧,更不该掉以轻心。做好个人防护不仅是对自己负责,对身边人负责,也是为国家早日控制住疫情贡献力量。” 顾凝直直地看向坐在会议桌主位的老总。 她的声音是平和的,语气却微冷。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她陡然转变的气场。 还有她的严肃和不悦。 “您说我胆子小,可能我的胆子确实不大吧,我不像您似的经历过非典,当年我的年纪还很小,没能留下什么印象。可您毕竟是正经亲身感受过的,您应该知道疫情有多可怕,防疫有多重要吧?” “…………” 会议室里响起顾凝直白而尖锐的反问,然后便陷入了一片鸦雀无声的寂静。 谁也没有想到,印象里一直漂亮又客气的顾律师会有这样强硬的一面。 桌上的其他人都被她毫不留情的回怼惊讶地瞠目结舌。 就连赵总也被惊得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但面对顾凝显而易见的不悦,他虽然尴尬,却也知道不该继续激怒她了。 “额……非典当时确实挺可怕的。” 过了一会儿,赵总勉强回了一句,然后便讪讪地转移了话题。 …… 坐进驾驶位,顾凝用酒精凝露给双手消了消毒,接着拉上了车门。 刚刚结束的会议里,在她怒怼赵总之后,再也没有人对她戴着口罩发出任何意见。 众人甚至保持着一种诡异的默契,尽量避开任何与疫情有关的话题。 会议的后半场清净不少。 但几分残余的烦躁还是留在了顾凝的心头。 情绪实在不佳,她麻木而漠然地开着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车辆行至路口,正好红灯亮起,顾凝将车停住。 手还放在方向盘上,她看着前方的信号灯,面无表情地发着呆。 就这样过了十几秒,顾凝忽然后知后觉地发觉: ——此时此刻,整个十字路口,竟然只有她这一辆车在等待红灯。 她难以置信地又向四周看了看,再次确认了这个事实。 这里原本是s市市中心最忙碌的路口之一。 每天上下班的高峰期会有交警来指挥交通。 有时车实在太多了,就要等上好久好久才能从这里通过。 然而现在,每一条车道都是空空荡荡,只有她一辆车孤零零地停着。 眼前的人行横道正是绿灯,却没有一个过马路的行人…… 一瞬间,顾凝再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了疫情带来了什么。 像是血管里的血液停止了流动,她恍惚地觉得,自己所处的这座城市好似陷入了可怕而静寂的、了无生机的沉睡之中。 疫情是一团迷雾,将所有人困在了白茫茫的、未知而痛苦的迷蒙里。 雾气会散去吗?能重见阳光吗? 没有人能够回答。 也许是为自己,也许是为这座城市,也许是为这个国家…… 看着眼前曾经车水马龙、此刻空无一人的路口,顾凝的手颓然地从方向盘上滑落。 她忽然悲从中来。 *** 解开防护口罩的系带,耳后原本已经麻木的皮肤又重新刺痛起来。 在隔离病房一呆就是六个小时,口罩的带子始终紧紧地箍在耳后,越到后来,系带越像锋利的刀子,狠狠地割着耳边的皮肤。 痛到发痒,然后痛到麻木。 其实不止是耳后,宋延的脸颊两侧、眼眶周围也被口罩和护目镜压出了深深的淤痕。 他的肤色本来又白,那些深色淤痕便格外明显而突兀,久久不消。 将n95口罩扔进医疗废物容器,手部消毒,稍缓了几秒,宋延抬手戴上普通外科口罩。 这次的带子没有那么紧了,但饱受摧残的耳后再次受到压迫,又是一阵刺痛…… 和接班医生交接完之后,他才有时间看一眼手机。 【宋延,小隋今天身体出了些状况,目前需要单独隔离。我已经跟宾馆沟通过了,你今晚暂时另开一个房间休息,辛苦了。】 目光停留在医疗队领队吴院长发来的微信上,宋延的眉心下意识地蹙起。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