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站在台阶上,隔着稍远的一段距离,俯视着树下的青年。 青年背对着他,没有看见他。 感业寺地势高,清静开阔。万家灯火中,大榕树枝叶繁茂,挂着的红丝带在风中飘扬,青年站在树下,像一棵执着而沉默的树,静静地伫立在那儿,凝视着之前楚棠离开的方向,动也没动过。 楚棠的心忽而就化了一点,就像滴落在枝叶上的露珠,缓慢无声,又真实抖动了叶子。 “国师您回来了!”有个侍卫看到他,噌的一声跪下抱拳行礼道,“陛下等候您已久了!” 郁恪几乎是立刻就转过身来,死死盯着楚棠,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眼睛里仿佛跳动着两簇小火焰,隔得这么远,楚棠都被他看得身上一热,就像真的被火焰灼烧到似的。 楚棠手指动了动,郁恪大步走了过来,几步便登上阶梯来到楚棠身前,胸膛起伏得厉害,盯着楚棠,双眸又冷又滚烫,喘了一口气,却没有说话。 楚棠也没有说话。 半晌,郁恪慢慢伸出双臂,轻轻将楚棠搂过来,动作极其小心谨慎:“楚棠。” 楚棠“嗯”了一声。 郁恪松开他,似乎缓了过来,皱着眉,面容冷峻,声音仿佛压抑着怒火和委屈:“你去哪儿了?” 楚棠道:“在寺里走了走。” 郁恪眉宇间盈着担忧:“我怕你出事,心里害怕,又怕你嫌我,不敢派人跟着。” “我知道。”楚棠冷淡的眉眼柔和了几分。 郁恪看出他有松动的迹象,顿时心花怒放,拉起楚棠的手亲了一口,紧紧牵着他走下阶梯:“我们先回宫吧,我有错要认,哥哥要罚是应该的……我有许多话要与哥哥说。” 黎原盛对这一幕已经见怪不怪,但还是打心眼里为郁恪高兴,眉开眼笑地让人准备驾车回宫。 楚棠跟着他。 夜风吹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血气被吹散。 离得近了,楚棠才注意到郁恪脸上受了伤,脖子有淤青,很淡,不算严重,但他受伤这现象就很罕见。郁恪身为皇帝,谁敢和他打架? 楚棠脚步一顿。 郁恪回过头,有些急促,瞪大了眼睛:“哥哥怎么了?” 楚棠抽回手,冷声道:“许忆呢?” 郁恪的脸色立刻变冷了下来,方才的孩子气顿时消散,眼神阴鸷,冰冷无情:“一个奴才,哥哥问他做什么。” 楚棠轻轻吸了口气:“郁恪,我也想与你好好谈,可你若数次明知故犯,做错了事不知悔改,还想来找我好好谈,那就别想了。” “做错事?”郁恪呵了一声,冷笑道,“我惹你生气,是错。可我只是罚了一个奴才,有什么错?” 楚棠似乎是不想说话了,撇开视线,修长白皙的脖颈在黑发中格外夺目。 郁恪抿着唇,死死盯着他。 若楚棠此时有看到郁恪的眼神,定会有一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似乎下一刻这只凶猛的野兽就要扑过来狠狠撕咬他的喉咙。 郁恪咬牙道:“还是只是因为你喜欢他,觉得他觊觎你根本不需要惩罚,觉得我小题大做不可理喻,才认为我惩罚一个奴才也是错!” 冰冷的争吵仿佛是突如其来的。黎原盛就在风暴附近,完全不知所措,汗水不住往下淌,又不敢出声,只能连连后退,示意所有人噤声低头。 楚棠注意到他们的动作,稍稍冷静,回过头,低声道:“这件事回宫再说,我只问你,许忆呢?” “许忆许忆,你心里只有他!”郁恪站在台阶下,微微抬头仰视着楚棠,仿佛被所有堆积的情绪逼得失去了理智,眼里似乎有泪光闪烁,疯狂又伤心,“你与他的事,为何回宫再说?哥哥,你若问心无愧,现在和我说便好了,何须回到宫里再说?” 楚棠狠狠皱起眉,不再与他多言,转头问道:“许侍卫在哪里?” 黎原盛看了一眼郁恪,刚想开口,郁恪便狠厉地出言道:“我看谁敢说!” 他周身都透露出着阴寒的怒气。在场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伏在地上:“陛下息怒。” 楚棠手指抖了一下:“陛下不要欺人太甚!” “是谁欺人在先!”郁恪低低地怒道,“我从未欺骗过你,哥哥,从来有事瞒着的那个人都是你。” 说完之后,他似乎还余怒未消,胸膛剧烈起伏。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