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慌意乱之下,忘了该走上前去。 还是玄赜默诵完一段经,抬首时与她四目相对,见她目光怔怔,便低头一礼:“长公主。” 长公主这才收敛了心神,颔首向他致意:“我胡乱逛逛,不意扰了禅师清修。” 玄赜说不妨,从桌案前站起来,离开了窗前。 旋即,竹屋的门被打开,他出现在门口:“长公主若是走乏了,可到舍间稍歇,小僧恰好煮了茶。” 他的语气很平常,因为有茶,所以可以分她一杯;不像旁人,总是捧着她的,她需要什么,不消开口,必有人特意办好了来。 长公主便道了谢,随他过去,踏出两步忽觉身边空空,忙回过头,麴尘还在石子小路那边,并未跟上来。 一时间心如鼓擂,但长公主踟蹰片刻,终究没有调转头逃开。 他为何肯在国公府住下呢?是皇兄明白告知了他?还是,他单单是为讲经罢了。 她猜不到,玄赜知她来,前事必有了结,请她饮茶,二人独处,这是他能表白自己志向的唯一机会。 善世院的师兄弟们没有别的消遣,大都雅好品茗,玄赜自己则是因为湛明大德好茶,自小孝敬师父,于烹茶上亦有些心得。 一双釉里红三鱼纹杯,茶是碧螺春,汤色碧清,香气浓郁,水雾氤氲间,杯身上的红鱼如苏醒了一般,轻摆着尾,嬉戏在涟漪之下。 云开雾散时,才发觉两只茶杯犹隔着数尺,鱼儿游不过去——鱼儿又何尝是真的鱼。 她没留神,居然将这话问出口来。 玄赜闻言便笑起来,说:“无相者,于相而离相。无念者,于念而无念。能离于相,则法体清净。” 长公主不明白:“既然无相无念,又谈何普渡众生呢?” 玄赜愣了一瞬,方才答:“普渡众生是慈悲,不是爱。” 长公主追问道:“若菩萨不爱众生,如何慈悲?” “所谓'爱',便要占有,生'我执',我执为根,生诸烦恼,若不执我,无烦恼故。慈悲不然,慈悲无我。” 目睹他从窗前离去那一瞬的慌乱再次涌上心头,长公主在桌沿下握紧了手中的丝帕,不觉喃喃道:“爱也未必就要占有——譬如,母妃之爱我。” “父母之爱子女,乃大慈悲。”玄赜注目于她,她眼中水光盈盈。 这是红尘俗世里最动人心魄之际。他不懂。 “玄赜,”她不知他有无俗名,再是存心打破桎梏,也无非如此而已,“我的小字,叫做婉婉。” 他仿佛领会了她的意思,依言唤道:“婉婉。” 他的语调很平和,与唤她“长公主”时并无不同。长公主便明白了,却非要玩笑似地说:“你大概不知道吧,问名可是六礼之一,是婚嫁之仪。” 但玄赜脸上不曾露出她以为的错愕或是恼怒,他的目光依旧注视着她。 长公主再度展颜:“可我并未问你的名字,不算礼成。” 杯中的茶水彻底冷了,她站起身来,收起促狭的神色,郑重向他福了福:“与禅师论佛,获益匪浅,不日我便禀明皇兄,送禅师回善世院。” 第102章 .一零二鹌鹑馉饳 “不是,你们拢共才说了几句话啊?你就放话许他回去了?”皇帝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都是一个爹生的,怎么这妹子一点儿不像他呢?连乔太妃都比她沉得住气呢! 长公主原本从自可留馆回来的一路都维持着从容气度,这会儿被皇帝一数落,那些个委屈方才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强抑着哭腔,说:“人家不愿意,说多少话都是一样的。哪有把人关押起来的道理?” 皇帝觉得此言差矣:“好吃好穿的,以礼相待,又没给他上镣铐,谁关押他了?” 趁着宝珠不在,做兄长的又朝妹子传授起经验来:“九儿,这跟在宫里不同,大伙儿都疼你,有什么好的,不用你开口要,也少不了你那一份。” 索性搬了个瓷凳儿,坐下来谆谆教诲:“这是个活生生的人,你看中了他,就要想法子,让他的心也栓在你身上。自然,你是姑娘家,涎皮赖脸的不像话,可见面三分情这道理你总明白吧?皇兄把人给你请回来了,你只消时常与他见一回,谈谈天气、谈谈花啊草啊,书啊画啊,慢慢儿地不就说到自个儿身上了?” 这么出挑的姑娘,模样也好、性子也好,但凡是个长了眼睛的,谁能不喜欢? 长公主心里头正难受,真不想和他扯这个。她从来没见过皇帝这样絮叨,在这国公府里,他像是另外一个人。 “皇兄。”她突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