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延洪也不恼,依旧好脾气地笑着:“世子这也是要去平泉别庄吗?怎么就徒步走在大街上,也不见随身的侍从?” 谢言岐轻拨手上的扳指, 道:“出了点意外罢了。” 至于是什么意外,他不提,庞延洪也不好再问。 庞延洪随意地敲了两下窗棂, 打量的目光梭巡在谢言岐和初沅两人之间, 笑得颇有几分意味深长。 ——看来这两个年轻人, 确实还相处得不错啊。 他笑着眯了眯眼, 道:“既然如此, 谢世子可要与我们同行?说不定, 是顺路呢。” 他这话,就是在试探谢言岐的去向了。 若谢言岐同意上车,那便说明,他确实是应下了平泉之约。 若没有……那这不是还早着吗? 平泉别庄的狩猎,可是要持续整整半个月呢。 庞延洪话中的深意,谢言岐又如何听不出来? 他眼神微动,看向旁边的初沅,思索间,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得后边的一辆马车也被人挑开了曼帘。 芮珠从窗口探出了一张娇艳明丽的脸庞来,对着他们扬声喊道:“初沅。” 听到这熟悉的嗓音,初沅短暂地愣了下,旋即回首,和芮珠遥遥相望,“芮珠姐姐……” 于初沅而言,芮珠无疑是她在刺史府的一缕天光,在暗沉不见天日的绝望中,给予她温柔又热烈的力量。 几乎是在四目相对的瞬间,初沅的眼睛便忽地一亮,脸上也难得展露了明媚笑颜,有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和稚气。 看着她唇角翘起的、难以掩藏的欣喜,谢言岐的眸光不经温柔了几分,他漫不经心地笑了声,回庞延洪:“好啊。” *** 初沅既为女眷,便不可能与庞延洪这样的外男同乘。 她抑着心中喜悦,和谢言岐一前一后地分开,提裙登上了后边那辆油壁香车。 可随着曼帘被掀起,她眸中的光亮也逐渐暗了下来。 云锦珊并叠双.腿而坐,仰起下颌垂眸睨她,红.唇勾起了一抹得意的弧度,“初沅,真是好久不见了。” 而芮珠则端坐于她对面,抿着唇,一言不发,长睫下的双眸黯淡无神。 如此悬殊的差距,想也知道,芮珠方才的那句呼唤,究竟是迫于何种情况下的无奈。 初沅脚步一顿。 但前方,谢言岐的衣袂已经没入车帘之后。 她没有退路了。 初沅轻掐手心,到底硬着头皮踩上了车辕。 本就不宽敞的车厢内倏然多了一人,便显得愈发逼仄沉闷。 对比初沅和芮珠这两个小姑娘的相顾无言和局促,云锦珊这个掌管刺史府的姨娘,显然要从容自若得多。 她翘起葱白指尖,欣赏着新染的嫣红蔻丹,笑道:“怎么,这才几日不见,就不认得我了?” 她调侃的话语中,明显带着几分嘲弄,初沅眼睫微颤,敛眸乖顺道:“初沅见过云姨娘。” 云锦珊满意地笑了:“不错,还是和以前一样听话。” 马车在青石大道上不急不缓地行进着,辚辚之声中,云锦珊的每一句话也像是从初沅的心上碾过,带得她忐忑难安。 她竟是旁敲侧击地问起了初沅,有关谢言岐的事情——他近日的动向,他如今的处境,也包括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饶是初沅的思维算不上什么敏捷,但也能在这样询问中,慢慢地觉出几分不同寻常的端倪来。 她咬了下唇角,睫羽轻抬,凝眸看向云锦珊,慢声道:“姨娘,初沅连世子的侍妾都算不上,又如何……能去过问这些事情呢?” 诚然,她是存着几分隐瞒的心思——世子待她不薄,她不可能,也不应该,去背叛他。 但借口的这句话,也的确是实话。 她跟在谢言岐身边,无名无分,连讨他欢心的时候,都忍不住藏着几分忐忑,更别说,逾矩过问他的行踪了。 但这显然不能应付云锦珊。 云锦珊冷笑一声,道:“你和他住在同一屋檐下,又怎么可能全然不知?初沅,我劝你还是别在我面前耍心眼儿。你以为你离开了刺史府,就能逃离我的掌控么?” 说着,她抬起眼睫,如愿以偿地在初沅眸中,觑见了隐约浮现的迷茫。 云锦珊唇畔的弧度翘愈高,“我想,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你身上中了剧毒,解药……就在我这儿。” 闻言,初沅缓慢眨了下眼,神情怔然地望着她。 当她是被自己的话给吓到,云锦珊越发得意,“所以,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别到了临死关头,才懂得服软。” *** 酉时三刻,日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