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听说你今年加冠,婚事可有着落了?”圣人说着,便含笑侧目,打量着身旁的青年。 顾及礼数,苏承泽慢半步行于圣人旁侧,始终低垂着眉眼,不敢冒犯天颜。 闻言,他不由得怔住,心潮于瞬息间起伏。 虽说他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但如今,他不过是翰林院的一个待诏,因着词学出众,才居于其内以备皇帝询访。说到底,就是和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各以其技求得陛下一欢,并无实权。[注1] 又何来的脸面,可以引得圣人垂询,关心他的婚事? 恍惚之际,苏承泽又记起,那日暴雨突如其来,他在芙蓉园遇见的昭阳公主——她将几缕青丝别至耳后,抬首朝他望来,澄澈的瞳眸浮现笑意,登时顾盼生辉。 他曾从同窗那里听说过,这些时日,帝后都在想法子给她择婿。 如今,圣人此般垂询,莫不是…… 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念头浮现脑海,苏承泽的心跳霎时错漏半拍,颇有些诚惶诚恐。 他嘴唇翕动,怔忡须臾方才应道:“回陛下的话,臣的家中……尚未给臣定亲。” 圣人满意地点点头,“那你现在可有心仪之人?” 苏承泽答道:“臣怕失言,冲撞陛下。” 他这话,倒是让圣人眉头一挑,有些许不解,“哦?苏卿何出此言?” 苏承泽犹疑再三,终是屏息凝神,下意识地垂首愈低,作出更为恭敬的姿态,一字一句,答得郑重,“臣,许是心仪陛下的金枝玉叶,昭阳公主。” …… 圣人他们所在的地方,距离池中央的水榭,不过一丈之远。 再加上周遭阒寂。 清风徐来,吹皱一池碧水,泛起波光粼粼。 也将他们之间的对话,尽数传至水榭。 一字一句,无比清楚。 初沅临窗而坐,乍然听见苏承泽的告白,不由得整个人怔住。 ——她和他,不过只有几面之缘,泛泛之交,怎么、怎么就…… 在她眼里,这世间之情意,无非两种:日久生情,或是见色起意。 她和苏承泽并无过甚来往,不应该是前者。 至于后者…… 这位新科状元,瞧着,倒是光风霁月,有着君子之风度,也不该会有这般心思。 初沅沉吟不语,心里涌现的狐疑,是愈发难以遏制。她对着窗前垂落的竹帘思索片刻,终是迟疑抬手,挑起帘子一角,往外看去。 凉亭斜前方的水岸之上,苏承泽侧对着圣人、面向着水榭,拱手长揖。 似是如有所感,他一怔,轻抬眼皮,掀眸朝她这边望来。 不经意间,和初沅偷觑的目光,撞个正着。 作者有话说: [注1]《大明宫研究》杜文玉 本来想多写一点的,奈何被封太久,今天偷跑出去疯玩,不小心吃坏了肚子,导致有点虚脱 另外,这就是文案了,原谅我水平有限(拔自己头发 第118章 两人的目光, 就这样隔着池中的亭亭碧荷,冷不防地相接。 这下,不止是苏承泽剖白心迹的场面让她给撞见。 她的偷听和窥看, 也不可避免地让苏承泽发现。 瞬息之间,也不知是出于窘迫的羞赧, 还是由于梅子酒的后劲上涌, 初沅面颊发烫,登时红了个透。 她忙是松手,任由手里攥着的竹帘垂落, 影影绰绰地将窗外景象隔绝, 阻断他们之间的对视。 就唯有竹帘透进些微的光亮,落入她的眼里。 初沅莫名有些目眩, 连带着神思心绪,都开始变得迷离恍惚, 心乱如麻。 但她还是能非常清醒地意识到, 不应继续在此停留。 ——他们就在水榭的旁边不远处,只要再绕过一个拐角,便能进到水榭,和她打个照面。 她完全没有办法、也没有勇气, 去直面苏承泽的心意。 所以,她只能躲。 酒意微醺,初沅撑着迷离的意识起身, 旋即, 迈着趔趄步履倒退几步。 谁知, 未及她转身, 后背便冷不防地撞上一方胸膛。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