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圣人也因为屋内的这阵动静,径直朝着这边走来。 奚平拦不住,只得紧随其后,暗自祈求今晚的事情莫要败露。 终于,圣人走到门口,抬手轻叩屋门,“蕴川,你醒了吗?里面是发生了什么事?” 此情此境,他的声音于初沅而言,不啻于催命符。 初沅复又回首,望向不远处的屋门。 灯火映出圣人的身影,清晰地拓在门上。 眼下,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扉,他继续在外头追问着:“蕴川,蕴川?” 初沅整个人僵住,生怕他会在猝不及防的下一刻,破门而入。 她强撑着不适,艰难地站起。 谢言岐坐在床上,单腿支起,慵懒地将肘臂搭在膝上,始终噙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 好整以暇的模样,和她的局促不安相较,倒是显得她格外的不稳重。 初沅看见他的伤,又不好表露心里的埋怨。 她紧张无措地环视四周,意图找出一个藏身之所。 谢言岐下颌微抬,笑着示意她身后的屏风。 初沅读懂他的意思,一时间,也顾不得其他,拖着僵麻的双|腿,趔趄行至那座黄花梨木山水屏风的后边,蹲下身,躲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直等不到谢言岐回应的圣人,也终于耐不住性子,径直推门走进。 圣人踩着橐橐的跫音,逐渐逼近。 他挑起珠帘,只一眼,便瞧见了坐在床上的谢言岐,留意到他胸口渗出的血迹。 圣人不由得神情微变,加快脚步上前,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再抬头打量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谢言岐面不改色地解释道:“臣本想起身接水,怎知一个不慎,便造成了这个局面。还请陛下,恕臣招待不周。” 圣人叹道:“你也真是的,这种事情,叫下人来便是。你可别忘了,你还受着伤呢。瞧你,好不容易缝合的伤口,现在又裂了。” 说罢,他转头吩咐身后随行的内侍,“传温清平过来。” 不多时,温清平便挎着一个药箱,匆忙赶到这里,为谢言岐处理伤口。 好在谢言岐的伤并未因此加剧,于是温清平重新给他上了次药,包扎一遍,便也作罢。 初沅躲在屏风后面,终是能够借着这个机会,查看谢言岐的伤势。 她透过上边的细微罅隙,看着温清平将他胸前缠绕的纱布一圈圈取下,露出靠近心口、触目惊心的一个血窟窿,整颗心都像是在绞架历过一次刑,一抽一抽地疼。 温清平到底是尚药局的奉御,医术超群。很快,他便为谢言岐处理好了伤口,不放心地嘱咐道:“伤口愈合之前,还请世子,莫要再有什么剧烈的动作。” 话音甫落,圣人也语带责备,对着他说道:“蕴川,温奉御的话,你可得记住了。” 说实话,当着心仪的姑娘接受训斥,谢言岐还是有那么几分不自在。 他的目光飘向屏风,抬手摸了下鼻尖,几不可见地颔首:“是。” 温清平走后,圣人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谢言岐觉出他的意图,慢慢地,神情也变得郑重。 圣人坐在旁边的圈椅上。他曲指轻敲膝盖,垂眸静默了须臾,最后,终是抬头看向他,问道:“你们镇国公府,究竟是如何识破桓颂的身份,甚至率先发觉他的计划,制定对策的?” 圣人本就是多疑的性子。 但因着桓颂宦臣的身份,这些年,他不曾对他有过疑心。 他怀疑镇国公仗着赫赫的军功,累积多年的威望,觊觎他的皇位。 便也不会镇国公府这次的救驾之功,轻易地、彻底地,放下心里的鉴戒。 相反,他的疑心会更重。 他会怀疑,是不是镇国公暗中安排了这一切,为的,就是借用桓颂的事情,博得他的信任。 等到时机成熟,再给他来个措手不及。 不然,镇国公府又怎会对桓颂的每一步计划了如指掌,甚至可以说是熟记于心,各个击破? 他的这个疑问,完全在谢言岐的意料之中。 谢言岐答道:“臣也是因为三年前,无意破获的那桩狐妖杀人案,然后再循着蛛丝马迹,逐渐怀疑到桓颂头上的。只不过当年,臣因为一场意外,不慎失去了记忆。在扬州任职的三年,臣一直都没有想起有关桓颂的事情。直至臣接到调令,返回长安,在大理寺接触的一些案件,涉及到了臣在扬州的故人,臣才慢慢地想了起来。”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