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睁开眼睛,周围是熟悉的环境,这却并不能叫她放心,相反,她怕得要命,从前不知,还有这样痛的死法,她想着睁开眼应该就到了一个叫天堂或者地狱的地方,可是,这里仍是人间。 那扇玻璃幕墙外,冬雪已经融化,碧绿的梯田,亢庄真是个古怪的地方,什么都能见到,细细的流水,湍急的江河,成片的梯田,茂密的深林…… 微风扫进,幕墙边的米色厚窗帘也被带起,聂儿想要坐起来看看是不是春天来到了,她试了几次还是不能做到,身上的骨头碎了一样,手指颤动一下都能感觉到撕裂的痛苦,这算是死过一次,她以后也有了能和后人说一句,想当年我也是从阎王殿里走过诸如此类的勇气,想想又觉得可笑,她这是为了什么才受罪,为了爱吗,她自己都觉得十分滑稽。 她想恨他,又无从恨起,他是有错,可她是个没出息的,那些恨和怨一睁眼就忘得差不多。 那她在纠结什么呢?聂儿想,她不是在恨,只是痛,是身体里的痛蔓延到心脏里了,痛得无法自拔。 她躺在床上,无力地回想整个过程,最后发现只能用一个痛字总结,抽筋剥骨的痛。 有人推门进来,聂儿的听力也变得迟缓了不少,等他进来她才瞧见,她闭了眼,一句话的力气也没有。 罗修坐在她身边,轻声说:“醒了,有没有很累?” 聂儿没有回答,她和他无话可说。 他对她的好,那一场灵魂互换就已经偿还,现在看来过程应是失败,她已经把身体交给他们,是他们自己没有成功,这不怪她,她不欠他什么,那些他给的温柔,她一场痛不欲生也还他个干净。 罗修把手覆在她额间,她依然闭着眼不回,如果不是她还能呼吸,外人看来她真像是个死人。 “聂儿,别不理我啊。”他对她说。 她想转过身背对他的脸,可是她没有力气,只能听着他说话。 “你要是不理我,我该怎么办?”他从来没对她这样低声下气说过话,他在她面前一直是自信果断的样子。 他牵了聂儿的手放在唇边,先是帮她搓手,“你怎么这么冷?” 聂儿想和他说,她感觉身上的血液都是冰凉的,血管几乎都快凝固。 罗修轻轻对着她的手哈气,别的女孩子的手柔夷一般娇软,她却和少年男孩的手极像,指节分明,五指细长有力,这双手午夜时分抓破过他的后背,他曾在那伤口消失前感受过那一丝痛,被猫咪挠了似的,也许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是那么锋利的人。 “你想吃什么?”他问她。 聂儿闭上眼,只剩下平缓的呼吸,在这个只有他和她的房间里。 她听见他在耳边说话,说完了便轻吻她的耳垂,那么温柔的吻,她却忽然掉入了冰窟窿里,浑身都是惧怕。 他不是很喜欢亲她,每一次都是她追着向他撒娇求着他亲吻,现在反过来了,她怎么都觉得奇怪。 他想让她死,可是她没死成,就算她还能像以前一样活着,她和他也不能回到过去了,谁能和一个骗人的谋杀者幸福度日。 一直等到他离开,她也没有睁开过一次眼睛,他走了,她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她不想再留在亢庄留在他身边,已经把命给了他一次,她以后不欠他,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下午的时候又有人来看她,亢庄里那几个人她都认识,其实这园子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许许多多的解罪人,只不过他们是初级的解罪人,卿酒说过,那些人和赶尸人驱赶的尸群差不多,能走能动,就是没有思想和语言,只能听从他们摆布。 卿酒坐得有点远,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冷眼旁观的模样,聂儿知道,亢庄里这些人都是一伙的,罗修让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换魂的事他们都知道,只把她一个人蒙在鼓里,其实,这有什么呢,告诉了她,她也是愿意的,她只是想听见他亲口说想让崔颜颜回来,她是他千年的执念,聂儿明白的,只要他和她说她会愿意,只是,他们还是骗了她,这是一场大型诈骗会,她从进了园子就被当成个傻子,卿酒现在指不定多想嘲笑她。 如今这样,她也不怕他笑话了。 她听见他说:“你想饿死自己吗?” 聂儿听见他每日一次的冷嘲热讽倒是不反感了。 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