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来了这座阿箬还没来过的城池,他走进了这家茶楼。于是阿箬见天色不早,就在这儿寻了个客栈暂且住下,又在这家茶楼里点了一盏清茶算作消费。那茶她习惯性地推到寒熄面前,给他,自己则支着脑袋,悄悄打量对方。 满茶楼的人听那口戏都入了神,阿箬偶尔听到精彩的地方也会忍不住将目光落在那竹面屏风上,但过不了一会儿她便收回了视线,一双眼再度黏在了寒熄的身上。 茶楼内点上了灯,更显得门外天色暗得快。又入秋末了,偶尔几阵风吹过,浮起了街道两侧干枯的树叶,如枯黄的飞花飘零,一片过分轻盈的吹到了阿箬的裙摆边。 阿箬垂眸看去,却见原来不是枯叶,而是一片黑白花斑的羽毛,也不知是什么鸟的。 她捡起那片羽毛掸去,恰有一名小童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匆匆从她与寒熄面前小跑而过,终于将寒熄的视线拉了回来,落在了那碗银耳莲子羹上,随着小童穿梭人群,走到某一桌前放下,他才慢慢收回。 阿箬见状,有些惊异:“您想吃吗?” 寒熄朝阿箬看去,先是对上了视线,再沿着她那双眼往下看,最后在了她的唇上。 阿箬不自觉地抿了一下嘴,又问了一遍:“您想吃吗?” 她不确定,毕竟寒熄从未吃过任何东西,他连水都不怎喝。 寒熄的目光还黏在阿箬的唇上,他动了动嘴,半晌才吐出一个字:“要。” 不是想吃,而是要。 阿箬觉得这一个字、两个字的,也没任何差别了。 她从云城离开,并未如预想中的带走许多银钱,阿箬属实是有些囊中羞涩,但也架不住寒熄一个“要”字。只要是他想要,便是进澧国皇宫从皇帝头顶的王冠上摘下一粒东珠来,阿箬也得想办法办到,必须得办到。 阿箬哦了声,连忙招手叫那端茶送水的小童过来,因台上还有口戏,她压低声音要了一碗银耳莲子羹,给了银钱等小童走了,她便对寒熄笑:“马上便来。” 果然不出一会儿,小童便端着一盅银耳莲子羹来了,放在桌面上人就离开。 阿箬将银耳莲子羹推给寒熄,笑弯了眼道:“您尝尝。” 寒熄望向羹里的莲子,数了一下,只有四粒。他并不是很满意,因为刚才从他面前端过去的那碗里,至少有八粒。 那碗银耳少,莲子多,这碗莲子少,银耳多。 茶楼主卖茶,糕点小食都是后厨顺带做卖钱的,银耳莲子羹不会真的一小盅一小盅地蒸,多半是一个大锅炖煮好了,再一勺勺分装端上来卖,每一勺做不到公平,不是这个多,就是那个少。 寒熄的眼神在那四粒莲子上盯了又盯,随后听见阿箬道:“尝尝吧,味道应当不差。” 毕竟钱花了也不少。 寒熄拿起调羹,白瓷碰撞的声音清脆,他舀起一粒莲子,看了好一会儿,抿了抿嘴才朝阿箬瞧去,他道:“阿箬。” 阿箬正看着他呢,她以为寒熄不会吃,便端着小板凳坐在他身侧,凑上前准备接过他手中的调羹,结果她只挽了个袖边,还没碰上寒熄的手,寒熄另一只空余的手,便一下捏住了她的下巴。 他的手劲很轻,眉目温柔,又带着些许新奇的困惑和解迷的兴趣。 阿箬听见他说话,嗓音好听低沉,像是猫爪挠心似的叫人心间发痒,寒熄道:“勿动。” 那白瓷调羹贴上了阿箬的嘴唇,往下轻轻一压便让她张口,随后裹着些许银耳和粘稠甜汤的莲子便入了阿箬的嘴里。莲子炖煮的时间很久,舌尖一压便碎了,糯糯的,顺着甜汤一起滑进了喉咙。 阿箬愣了一瞬,紧接着便动作夸张地往后与寒熄拉开了些,她瞪圆了一双眼,险些从凳子上翻下去。 被寒熄捏着的下巴发麻,被瓷勺压过的嘴唇发酸,而她整个人都在发烫。 阿箬震惊万分,胸腔里的狂跳几乎掩盖了不远处台上传来的口戏声,她不解寒熄为何会向她要来一碗银耳莲子羹,却又主动喂进她的嘴里。 阿箬的腰身往后仰,双手紧张地压在双腿上,脚尖绷紧,无处是从,眼看着寒熄又舀起一颗莲子朝她这边过来,阿箬顿时双手捂住嘴,声音闷闷道:“不不、不,您吃,您自己吃。” 寒熄瞥了一眼莲子,再抬眸看向阿箬,微微挑眉。 他从来都不吃这些东西的,阿箬知道。 他只是想喂她莲子,之前分明也喂过,可是这一路过来没碰上莲蓬,这次端上的莲子也仅有四颗。 ……明明别人的碗里有八颗。 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