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书卷气重的紫衣男子朝她露出一记无悲无喜的笑,眉眼弯弯,坦然面对自己此番离去的结局。 “我走了,小柳,天冷莫贪凉,你回屋去吧。”何时雨说完这句,并无留恋地离开,朝阿箬方向走去。 他的每一步,都像是翻开回忆篇章,一步步将时光倒回到殷柳与何时雨刚成亲的时候。 何时雨出门会面雇主,为他们整理园林时也是这样,临走前将屋内收拾干净,锅上热着饭菜,平静且温柔道一声“我走了,小柳。”加一句关切的叮嘱,叫殷柳觉得,那是这世上最好的爱情。 三十多年前,与如今,两种画面交叠,爱与怨恨交织。 她记得她以往会扑到院门上,笑盈盈地对他挥手道:“记得给我买胭脂水粉呀!还有还有,我要吃东街头的红枣糕!” 殷柳不禁往前一步,又堪堪止住,那声“何时雨”卡在喉咙里,似是堵住了她的呼吸。 她不再去看,转身回屋,将自己关在了房里。 解脱了,终于解脱了。 早些年便不愿再看见的那张脸,今后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可明明这些年她都不再直视对方,何时雨的模样却依旧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中。 干净的客厅里放了两盘新鲜的瓜果散发微甜清香,夹杂着厨房方向传来的饭菜味道。 台面整洁,锅里有饭,就像他还会回来。 但殷柳知道,这回,他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ps:梧为雄,桐为雌,同长同老,同生同死(搜自百度) 第66章 梧桐语:十四 阿箬从未见过这么多同一品种的红枫, 因是同年种下,故而每一棵长得都差不多高。枝繁叶茂,排列整齐, 在外看红叶不留一丝缝隙, 从树下走过却能见到阳光如千丝万缕的线,顺着每一片叶尖叶缝穿过,洒落被枯叶铺就的地面。 山间时时有清甜的微风, 越过丛林走至山旁小路, 柳暗花明, 湘水镇群村撒于脚下,晨光所到之处尽入眼底。 那天一早他们离开何时雨和殷柳的小院,爬上湘水镇后的枫山, 看了日出日落, 还看了繁星银河。 隋云旨青黑着眼下跟了他们一整天,没有靠近,也没有多嘴插话, 只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平静地看了阿箬与寒熄一整日相处。 他心里没底, 从得知寒熄的身份, 阿箬的身世后隋云旨便有些迷茫未来了。他想世间人人都有伴儿,怎就唯独他孤孤单单,他的人生好似从几年前的某一天突然急转而下, 就变成了现在这般浑噩状态。 远方天空上盘旋的猎云都知道不能靠近寒熄, 隋云旨也不会自命不凡地以为自己能与之比肩, 再见阿箬时的信心满满与坚定, 随着与他们走过一整日枫林逐渐消散。 有的人别说是追一辈子, 便是追十辈子, 或许也是追不上的。 隋云旨不是过去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他知道他对阿箬的感情不普通,甚至有些复杂。怨恨不曾有,责怪算不上,倾慕也够不着,不上不下,处于忍不住被吸引,又不知如何近一步的位置。 这几天,都是阿箬牵着寒熄翻山越岭,寒熄开口说话的时候很少,只有阿箬偶尔与他说得话多了,他才会“嗯”一声应一句。隋云旨想,他为了那一股莫名的冲劲去在意阿箬,去追逐她,去靠近她,似乎与阿箬在意寒熄、追逐寒熄,靠近寒熄一般。 但见阿箬长篇大论换得寒熄的一笑,那一瞬间隋云旨醍醐灌顶,豁然想明白了他与阿箬是不同的。 他跟在阿箬身后一整日,不见她回头对自己说上一句话,寒熄虽也沉默着,他的眼神却从未离开过身旁青绿衣裙的少女身上。他不是不耐烦,亦不是忽视,他是对满山红枫提不起兴致,也不太在意阿箬说的那些风景,他只对阿箬本人更感兴趣而已。 山上的枫叶落了大半,便是路过肩膀扫了一下树枝都能抖下几片来,阿箬与寒熄最后去的,是位于半山腰处的老宅。 几百年的风吹雨淋,将宅院侵蚀了干净,牌匾上斑驳腐朽爬满了青苔,已经看不清上面写的字了,只能见正门两旁楹联铜字,隐约是“盎然春意”与“福盈满山”八个字,一左一右。 院内杂草丛生,几株桃树凋零,几株梅树探枝,还有挤开院墙缝隙野蛮生长的松柏。 阿箬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