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的人从没有从粮食与土地的角度来剖析王朝的兴衰与荣辱,但古代人的朴素智慧却不妨碍这些东宫六率的将士们算一笔账。 若是像以前打算的那样,在东宫六率从征数年,而后回到老家,用积存下来的粮饷买几亩好地,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日子。 然而,事实是军中的厮杀汉大多好酒、好赌、好色,大多数人都是从军十余年,一文钱都存不下来。 运气好些的,遇到好的主将,会在老兵伤残离营时给些路费——还不敢给多,给多了怕朝中那些无事生非的言官弹劾“刁买军心,意图不轨”。 运气差的,不是死在战场上,就是伤残老病之后,孤苦无依的在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黯然离世——这种情况,其实是要占绝大多数的! 两厢一对比,该如何选择,对这些军中的糙汉子们而言其实并不困难。 虽然这个时代的人讲究的是落叶归根,重乡土而轻迁徙,但对这些转战各地,流转天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马革裹尸,甚至悄无声息的死在荒野中的军汉们来说,能在广南安下家园无疑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哪怕有少数人思乡心切的,军中训导官也都会积极介入,力劝这些人和大家一起,就在广南安家。 嗯,这样说其实不准确,如今鸿基、太原、保胜这三郡之地,已经被大雍租借了九十九年,明眼人都知道太子殿下打算占下来之后,就不会再归还给广南人的。 不定什么时候,再把广南人狠打一顿,再让广南那个事事唯唯诺诺的忠顺王在盟书上画个押,这三郡之地就是朝廷治下的交州属郡了。 针对军中普遍存在的思乡之情,李恪深入到基层去,与不少军士交心,而后就开了一个闭门会议,做出一个让许多人都大惊失色的决定: 一个多月之后,新年正旦之日,太子殿下要在元水之畔祭天! 要知道,从周天子时开始,祭拜天地,东封西祀,从来都是皇帝专有的权利,哪怕皇帝不良于行,也都是亲自下旨之后,才会命某某重臣代天子祷告上苍。 而今太子殿下竟然公然表示要在元水之畔祭天,这对于大家来说,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雳,谁都不知道太子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然而实际上,这个想法李恪早就有了,只不过一直不敢表露出来而已。 如今李恪统领大军,先后多次大胜广南,不但牢牢掌握了岭南之地,就连广南北部、琼州、瀛洲各地,也都因为交州水师的日渐庞大实力飙升之后,事实上处于李恪的掌控之内。 可以说,只要李恪不公开造反,玩什么“清君侧”或者是“自立为帝”之类的脑残把戏,以如今大雍朝廷那糟糕的财政以及军事现状,根本无力对远在天南的李恪做些什么。 只要李恪依旧恭顺,奉京都城里的雍帝为父皇,他现在想怎么在南方折腾,就可以怎么折腾。 没有了这些掣肘之后,李恪才敢大胆的将刚刚从广南“租借”来的土地分给将士们。 至于这些将士大多都是北方人,不懂南方的耕种技术,这根本不算什么问题。 那些本地的广南人都已经被控制了起来,由他们暂时充任老师傅,将迫在眉睫的这一季耕种完成。 至于以后的耕作,李恪在做多手准备: 从交州各地招聘经验丰富的老农到广南来做农业技术员,不但可以快速提高耕作技术,还能进一步的扩大移民规模; 将那些俘虏的广南人中,精于农事的都挑出来——虽然广南人普遍懒惰愚蠢,但基数大了,总有那么一两个勤劳的“奇葩”不是? 传令给升龙城内的阮大富,要求他配合物统局,将现存于广南各地的汉家移民都迁徙到红河以北来。 这些移民也同样可以,既作为农业推广技术员,又可以成为新移民的一份子。 再加上李恪还派人在交州、闽、浙等各地大肆招募无地百姓移民实边,多管齐下,三五年内,总有那么一日会将红河北岸开发成江南那样的沃土。 除此之外,李恪还有一条更狠的计策。 这一片平原是如此的广阔,分出去三百万亩良田之后,还有大片的瘦地、荒地可供耕种。 李恪直接以地方单位,效仿后世建立了数个“建设兵团”,如今已经搭建好了架子,就等着从大雍赶来的第一批移民充任骨干了。 到时候,东宫掌有这些土地所有权,建设兵团负责这些大型集体农庄的耕作,新移民是建设兵团的骨干、技术指导、监工…… 至于具体劳作的人,南边有的是广南人、勃泥人、亚奇人、爪哇人。 西方殖民者可以用血腥残忍的奴隶贸易,李恪为什么不能用温和的招募、培养、教育、归化,来将这些不通教化,不识礼仪的蛮夷,教化成知书懂礼的华夏新人? 这等功在千秋的好事,便是孔夫子复生都要夸上一句吧?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