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塌的那一日,刚好是七月半盂兰盆节。百姓们祭祖放河灯,进塔烧香拜佛。这一塌,于是死伤无数。 并且,塔中七百僧人无家可归,流散京城。一时间僧侣盗伤案频发。 皇帝为了安抚民心,亲提镇北侯之子裴松任僧录司主事,专门调查僧侣疑案,并监督佛塔重建。 今晚,就是那裴松来北坊下窟赴任之时。 陈大耳和刘迎被北坊金吾卫的头儿钦点,值守坊门来迎接裴公子到任。 谁知,这都大半夜了,还不见裴松踪影。许是被大雪绊住。这些达官贵人们素来娇气得很。也因此陈大耳想叫兄弟刘迎陪他偷个闲儿,去秦楼楚馆喝杯暖酒。可刘迎面对此等诱惑,只是摇摇头:“新的主事大人还没来,我不去。” 啐。这个呆木头。陈大耳披紧了身上的麂子,将手缩进袖子里。雪天值守是个苦差事,刘迎又是个清高性子,不肯陪他偷懒耍滑。早知道就该跟头儿告假,千不该万不该为了迎接那什么裴大人,整夜站在这里。 不知道什么怪鸟凄凄叫了几声,叫陈大耳打了个寒噤。他不自觉站定,感觉从脚板心升上来一股莫名的寒意。从频频的鸟叫中,陈大耳逐渐听出另一种杂音。很沉闷的隆隆声,一会轻一会重。 “哎,你听见了没?” “什么?”刘迎问,一脸茫然,心不在焉。 陈大耳索性自顾自往前走。靴子沙沙踏雪中,那怪声好似逐渐消失了。谁知,甫一抬头,不远处大雪纷飞里,竟忽有两盏盈盈鬼火,穿越雪线朝朝二人直扑而来。陈大耳登时寒毛竖起,将手里的金错刀利落出鞘,眼看就要横空刺去。 那刀身重铁铸就,是梁太祖特地让军器监花费数月打造。锋光寒星,吹毛立断。 啪地一声,却并没斩灭鬼火,而是斩断了一根缰绳。 ——原来那是一辆马车。 隆隆声是车轱辘滚雪的声音,鬼火飘摇则是车前的灯笼。 马儿受了惊,啼鸣嘶啸,被车夫用鞭子狠狠抽了几下才训住,却也着实让车厢颠簸不小。 刘迎盯着马车的花纹装饰,皱了眉:“大耳哥,你方才怕是鲁莽了。”他低低道。 果不其然,车夫翻身下马,才叫人看清穿了件油光水滑的银鼠褙子。小小一个车夫都如此衣裳不俗,更见那车厢里是何等高门。 “下官失敬。”陈大耳到底是金吾卫,能识人眼色,立刻拱了手行礼。 车厢里悉悉索索,过了半晌,方才听见女人娇滴滴的一声笑:“无妨。”说罢,一双红酥手轻轻掀开貂绒帘。一张脂粉厚重的脸,一副猩红蜜意的嘴唇,明明带着笑,却叫人觉得冷淡。隐约可见女人身旁似乎有个年轻男子。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