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而来的是国内局势越来越紧张,中日战争一触即发。他们几人偶尔见面也是沉默居多,欢颜渐少。 七月初,高景明和方覃商量,决定把方毓和刘一一送回长沙,梁泯鸿也几次三番打电话让梁恒和梁慧贞回家。 刘一一本不愿走,但是方毓此时已经怀孕五个月,路上得有人照顾,而且方颉也希望她回去。 梁慧贞不走,她已经是学校抗日学委会的骨干,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她和梁泯鸿双管齐下,刚柔并施逼着梁恒和刘一一她们一起回去。 临别那一日,方颉对刘一一说:“一一,回去之后要继续你的学业,不要中断。照顾好自己和方毓,还有我那未出世的小侄子。还有,好好活着,一定要看到胜利的那一天。” 刘一一抓着他的手说:“哥哥你也是,好好活着。我会给你写信,就和之前一样,你抽空记得回信。” 方颉没回答。 后来刘一一再回想起那天的情景,方颉说的话暗示着他已经做好准备,随时牺牲在某个执行任务的一天。 刘一一回到长沙后,一个月里给方颉写了十几封信,她不知道这些信最后到底有几封能到方颉的手上。 而她始终没能收到一封方颉的回信。 八月十四日,她永远记得这一天。 日本空袭笕桥,笕桥空战爆发。 听后来亲历过空战的见证者说,那天,整个杭州上空都是交错的飞机,高低起伏的飞机轰鸣声和炮火声,震耳欲聋。 防空洞里挤满了人,恐惧和哭喊弥漫在空气中,杭州城在哭喊声和炮火声中拼死残喘。 远在长沙的刘一一和方毓,除了时刻关注战况,剩下能做的只有不停祈祷,祈祷家国平安,祈祷山河无恙。 当方家接到方颉牺牲的消息,那一刻,刘一一的世界变成了黑白两色,再无一点色彩。 方覃发来的电报上只有短短一行字:弟颉已于八月十四日牺牲。 刘一一捧着电报浑身发抖,自读书以来她第一次希望自己不识字,就不必看到这字字诛心的电报。 方毓哭得死去活来,刘一一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她的颉哥哥,她的方少爷就这样死了,死在那场空战里,他明明还那样年轻,那样的朝气蓬勃。 他说的每一句话还在耳边回荡,他怎么会死? “姐,我要去参军,去考航校。” “姐夫,以后你在地上打,我在天上打,我们一起把日本人赶出去。” “谁说你没有家人?我和方毓就是你的家人。” “一一,我希望今后你能尽力用你所学去帮助更多人。” …… 十一月,方毓生下一个男孩儿,小名阿杰,她说要等高景明打完仗回来再给他取大名。 但高景明没能回来,他永远留在了十二月的南京城。 这一年,南京的冬天比往年都要冷。 梁慧贞就读的大学为了避开战火,决定西迁。她回到长沙,见到方毓和刘一一,眼泪瞬间涌出来,三人相拥而泣。 梁恒在一旁不停地揉眼圈,拼命忍着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颉哥哥从来不会哭,他以后,也不会再哭了。 时光还在往前走,我把回忆暂停在一九三七年,穿过刘一一记忆里的时空之轨,去到八月十四日的笕桥。 这天上午,笕桥机场上空乌云密布,这不是一个适合飞行的好天气。 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