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回过了头来,直直看进了薛嘉禾的眼睛里。 薛嘉禾被她盯得硬生生打了个寒颤,往后倒退一步。 “他是我在这世上容家的最后一份血脉,是我夫君最为看重的亲人。”女人缓缓地说道,“所以阿禾,他比你更重要,我必须去见他、帮他。” 可你一个乡间妇人,无依无靠,无权无势,去了汴京城又能帮到容决什么呢? 薛嘉禾心中这样想着,开口时却带着平静的笑意,“我知道。你去吧,不必在意我。” “你如今见到了容决,要代我照顾他,不要叫他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女人絮絮叨叨地补充,脸上带着慈爱,“他从小就是那副油盐不进的闷葫芦性子,你要顺着他,不要惹他生气,明白了吗?” “若我恨他呢?”薛嘉禾反问。 第30章 女人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薛嘉禾会脱口而出这句话似的,“为什么?” “因为他是你最亲的人,不是我。”薛嘉禾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指,修剪得平整精致的指尖掐在手掌心里,“你为了他,将我抛下了!” “那你也不该恨他,”女人皱着眉,“他是容家唯一的血脉,我尽管恨极容家其他的人……容决是我自小带着长大的,他不一样,他没有错。” “我有什么错?”薛嘉禾突地道,“你被先帝强迫后,为什么要选择将我和弟弟生下来?为什么带我们逃走?为什么……不直接在我们出生前将我们杀了?” 女人在门外的光中盯着薛嘉禾看了一会儿,摇头道,“你还不是母亲,等你做了母亲,就会明白的。” 她的身影在强光中好似下一刻就要消失似的。 “你恨他们,但你又……无法恨他们。” 薛嘉禾蹙眉,举步就想要追上去,但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固定在了原地,让她寸步也移动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身着粗布的女人带着一个小包裹缓缓离去。 “……下,殿下!” 薛嘉禾倏地睁开眼睛,下意识从喉咙里叹出了长长的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被梦给魇住了。 “殿下,您有些发热了。”绿盈在旁焦急道,“我替您擦身,快去床上休息吧。” “我只是梦到了些旧事。”薛嘉禾这才发觉自己正紧握着绿盈的手,看得出方才用力极大,绿盈的手上都出现了红色的印子。 她下意识地垂脸给绿盈吹了吹伤口,眼睫乖巧地在眼睑下方打出一小片灰色的阴影,“……抱歉。” 绿盈不自觉地红了脸,赶紧抽手将薛嘉禾扶起来,“殿下先来这边,我去打水来。” 薛嘉禾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果然摸到皮肤上都是渗出的冷汗,又往窗外看了一眼,日头已有些西斜泛红,她这一觉竟睡了快两个时辰。 她不仅是第一次梦见母亲离开那天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在梦里同她对话,说的更是在清醒时绝无可能说出口的话。 薛嘉禾怔忡地揉着自己的额角,半晌才低低对自己叹气,喃喃自语,“原来我……恨他啊。” 绿盈生怕薛嘉禾再病一场,来回动作极快,拿热水仔细地给出了冷汗的薛嘉禾将身上擦拭干净换了新衣,便和哄小孩似的将她哄到床上去躺着了,晚饭更只是吃了两块清凉糕垫肚子。 萧御医踏着夕阳余晖而来,面色不太爽快地给薛嘉禾把了脉,又沉着脸对绿盈指桑骂槐说教许久,才气呼呼地留下药方离开了。 绿盈拿着药方去送萧御医,有些担忧,“眼看着夏天都要过去了,殿下怎么突然……今日午后,殿下的胃口突然也不好了,而后一睡便是一个多时辰,不知梦见什么出了一身冷汗,我听她在梦里一会儿喊‘阿娘’,一会儿说‘容决’,总不会是心病又犯,要再大病一场?” “脉象看着还成,不算太坏,这几日仔细着点,让她在屋内多走动走动,但日落后就不要太常出去了。”萧御医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是不是又和摄政王有什么不快了?” 绿盈犹豫片刻,还是将陈礼的事情告诉了萧御医,又说了容决中午来解释的事情,萧御医听得火冒三丈,“这个陈礼,怎么就是记不住祸从口出!先帝已经发配过他一次,陛下刚对他有点好颜色,他又是狗嘴不吐象牙!” “可我看殿下似乎……不太在意。”绿盈道,“殿下回了西棠院后,还开开心心想吃烤鸡来着,等摄政王走后,却一口也没吃下。萧大人,还记得我曾经在围场和您提过的事吗?” 萧御医当然记得,他也分外关心此事。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