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凡人,就是不知这不凡来自何处。 东离忧思绪流转不过一瞬,耳边便传来明雾的声音。 “好了!”明雾端起另一碗他没碰过的豆花,走到东离忧面前,“你试试看,能不能碰到?” 东离忧看他一眼,对上他的视线,拒绝的话并未说出口。 他伸手去碰,本以为和其他东西一样穿过,手指却在下一刻触碰到了那点湿润和温热。 碗身的雨水沾上指腹,与它一同传来的,还有豆花的温度。 当他稳稳端住豆花,还是在一瞬陷入沉思,忽而抬眸道:“是供奉?” 明雾点点头,“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供奉,反正我想着希望能把它给你,然后你就能碰到了。” “现在就请陛下帮我解决了这碗豆花吧。” 东离忧轻笑,“明兄倒是能屈能伸。” 从得知他当真是陈厉帝后,明雾便时常叫他陛下,不过他能听出,若说别人口中的陛下是种尊称,或者带着嘲讽,那明雾口中的陛下便是调侃。 他听不出明雾对他的半分敬意。 却也没有惧意。 明雾无奈摊手,“没办法,老天爷又不给我换个身体。” 既然和这人绑定了,还不能强行解绑,不就只能自己接受吗? 他既不会因为和东离忧当室友就赞同他做过的事,也不会因为东离忧的过往就抗拒他在身边。 人生啊,就是这么操蛋。 东离忧捧着碗,迟疑地看了这碗片刻,视线扫到碗沿的缺口,以及那明显用铁丝修补的痕迹时,下意识眉心微蹙。 明雾挑眉笑了笑,语气里略带看好戏的得意,“我说陛下,都是鬼了,就别那么讲究了,乱葬岗都待过,还嫌弃这碗破吗?” 它只是破,又不是脏。 东离忧看他一眼,面色如常地端着碗往嘴里喂了一口。 东离忧生前死后虽遭人人唾骂,但在他恢复的那些记忆里,直到死前,他都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人间的富贵繁华,他都见过尝过,像豆花这种市井粗食,以往绝无可能送到他面前。 “好吃吗?”明雾感兴趣问。 东离忧顿了顿,才道:“口感尚可,味道清甜。” 就是他不喜欢里面的葱花,总觉得和豆花并不搭。 明雾悠悠看着他,“陛下在宫里享用的山珍海味,也是百姓们用这些粗食一点点堆起来的,早该尝一尝才对。” 东离忧瞥他一眼,“明兄对我似有诸多意见?” “算不上意见,只是一点点小小的看法。” 东离忧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说他丧尽天良者,多是自诩仁义的道德君子,说他祸害天下者,多是读过几天书,便将天下挂在嘴边的读书人,说他罪百姓者…… “明兄读过书,可曾入仕做官?” 明雾扬起唇角,“是读过书,不过,我们的读书,却不一定是为了做官。” 东离忧沉思片刻,“读书以启智明理,想来明兄家长应当是文风浓厚之地,读书之人,不在少数。” 不在少数都已经是谦词,京城江南等富庶之地,读书人不少,读书只为明理而非前程者也少之又少。 东离忧想,那应当是一个让人难以想象的圣地。 明雾:“……” 他沉默了片刻,才看着东离忧叹息一声道:“你很聪明。” “若是你将这份聪明用对地方,或许,也不会是现在这种结局。” 东离忧方才还在钦佩明雾家乡,此时却又有些无语,若是读书人全都是明雾这样的傻白甜,那这书读得有什么意思。 下一刻又转念想到,或许并非是刻意以书愚民,而是天下太平安宁繁盛已久,不需要人人都深研历史,正如天下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那般。 “纵然我聪颖过人,天资不凡,可天下也并非是一人之力所能左右。” “世上有聪明人,却也有愚人、蠢人,甚至后者更占据大多数,聪明人能算计聪明人,却算计不了蠢人。”后者往往能凭一己之力将棋盘弄得乱七八糟。 “更遑论天下人。” 东离忧从未看轻过自己,但他也不会觉得自己能对付天下人。 明雾捧着自己这碗豆花,不知不觉,豆花都已经凉了,窗外雨声减稀,檐下雨声却还未停。 “陛下念头通达,也不知因何留恋人间。”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