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兵嘴里掏出真相,但对方根本不搭茬,送完了东西就迅速锁门离开,对她所有的话都充耳不闻。 她心里还存着微渺的希望,总盼着逮捕她的大兵胡说八道,而黄铎还活着,正在主持刊印《申报》。 第三天,牢房门在饭点之外被打开,这次进来的人她也认识,正是沪上少帅卢子煜。 卢子煜进来之后,夸张的笑起来:“容城公子,别来无恙?” 顾茗对这位沪上少帅的认识仅限于外界传闻,这是个好色跋扈的家伙,都不是什么正面的评价,心里便升起警惕之意:“被关在这里,说实话,不大好。” 卢子煜也不太喜欢监狱里的味道,但谁让容城公子住进来了呢? 他注视着眼前的女人,离开沪上几个月,在灾区大约是真吃了不少苦头,皮肤被晒黑了不少,身上的穿着就跟个乡下丫头似的,又土又野,碎花短褂油黑的大辫子,人却瘦的可怜,唯其如此,一双眼睛却亮如星辰,闪烁着炽烈的光芒。 卢子煜玩过多少女人,却从来没在一个女人身上看到这么矛盾的特质,她生就一副楚楚可怜的纤弱模样,可是长相与行为极其不相符,由她写出来的文章推断,性格却异常刚烈,简直令人着迷。 “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替你换个豪华的地方,从今往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天下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顾茗懂。 “我不太明白卢少帅的意思,难道一个人被捕的罪名也可以随意更改?监禁的地方还有豪华与简陋之分?” 沪上军政府难道在监狱里还搞vip待遇? 卢子煜莫棱两可:“被捕的罪名不可以随意更改,但是坐牢的人却可以替换。” 顾茗不可置信:“让别人替我做牢?” 卢子煜笑起来:“有何不可?” “那我呢?从此成了黑户?” “容城公子不亏是容城公子,聪慧敏锐,外界果然没有夸错。”卢子煜见她一点就透,更是欣喜:“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怎么会成为黑户呢?” 顾茗眉心一跳,终于明白卢子煜绕这么大一圈要做什么了。 她不动声色的试探:“假如我不能应允卢少帅,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卢子煜就喜欢聪明人打交道,绕圈子也能省点力气,可喜容城公子在利诱面前还能保持清醒。 “很遗憾,那你恐怕要追随黄主编的脚步了。” 此时此刻,顾茗想起两个月前被召回的灾区防汛主任景金,这位离开灾区之时还能有大批以“军需物资”为名的“行李”被带走,也不知道他回到沪上之后如何应对卢弘维的怒火。 她的手指头不由自主蜷了起来,后心发凉,终于问出了自被捕之后就一直想要问的事情:“黄主编他怎么了?” 卢子煜自以为十拿九稳能将容城公子收入毂中,便也少了顾忌:“那位黄主编吧,他不太听话。我父亲很不喜欢他。”他夸张的比划了一下:“……就这样,他消失了。” 顾茗死死忍着才没能当面摔他一巴掌——世界上从来不缺无耻之人,只有她自己的三观一直被社会打碎重塑,最初的报负几乎被蹂躏成渣。 “黄主编……他真的没了?” 卢子煜一笑:“那还能有假?”他似乎兴致极好:“不听话的人留着也没什么用。” 顾茗心中难受的无以复加,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都浮上心头,杀人凶手就在眼前得意猖狂的大笑,而她却不能为黄铎申冤。 卢子煜起身:“容城公子请吧?你也许久没有好好洗澡吃饭了。” 很多人都道沪上军政府的卢少帅好色,他也确实有很多女人,家里外面的一堆,然而外界却不太清楚,他喜欢那种读过书的女人更甚于堂子里极会侍候人的头牌,只当他荤素不忌。 他小时候极其厌烦读书,“不学无术花花公子”的名头一戴就是许多年,但是唯独在一件事情上他看的很透彻——女人哪怕书读的再高,也很难抵挡他的钱权诱惑。 然而今天他恐怕不能如愿了。 顾茗盘膝坐了回去:“卢少帅请自便,我觉得这儿挺好。” 她摆出一副天荒地老要将牢底坐穿的样子:“我也许久没见过黄副主编了!” 油盐不进谈判失败,卢子煜气冲冲离开了。 顾茗摸到后背的濡湿,脱力朝后跌过去。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