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公府。 阳光自琉璃窗落在窗下白檀小炕上,芙蓉石双耳香炉中青烟袅袅升起,陆国公老夫人听完大管事陆忠的回禀,唇角掀起一丝略有似无的笑,“郡主在朱家屡受算计,险些葬送性命,这件事,御史台宗人府都会说话。朱桓一个治家无能的帽子是跑不掉的。” 陆忠轻声道,“老太太,朱桓不过三品侍郎,子不教父之过,朱肃应也罪责难逃。” “打草耧兔子,朱家毕竟有底蕴,陛下不见得舍得朱尚书,先把枪头对准朱桓,也别放过朱肃,即便不能将他拉下官位,也要泼一身脏水,让帝都人好生瞧一瞧朱家的下场。” 阳光中,陆老太太低沉的视线犹如裹挟着来自九幽地狱的寒冷,“三皇子抄太平庵,那咱们就替他把口子拉大,让他好生查一查帝都这潭泥淖!” 最好让他深陷其中,自身难保!一举除了这贱种,倒也干净! 第111章 九九章 捏着云氏的供词, 不知因何,穆安之竟然想到李玉华挂在嘴边儿的一句, “娶小老婆的人都没好下场。” 虽然李玉华这话听着有些不靠谱, 但此时却不由自主的蹦到穆安之的脑海。朱家, 早在明圣皇后年间就是一等一的显赫大族, 谁会料到这样的巨宦之族会在一个卑微的妾室身上失手。 穆安之自幼生长在皇家,知道这份供词的份量, 云章郡主父母双亡,鲁王一爵不复存在,但郡主依旧是郡主, 此事一出, 宗人府先不会袖手,皇室为安宗室之心, 必然要给云章郡主一个公道。 朱家此劫,在所难免。 天空灰色铅云堆积,朔风卷着雪片扑扑的打在棱花窗的明纸上,华长史推门而入时, 穆安之刚刚放下手中卷宗。 华长史身上着一件深色狐皮大憋,颈间毛领扣紧,碧绿的翡翠扣在狐狸长长的针毛间闪烁着玉石暗光,一向斯文的面容带着罕见慎重。 “是不是尼姑庵的审讯有结果了?”穆安之招呼华长史上前喝茶, 顺嘴问一句。 红泥上火炉着坐着黄铜水壶在咕嘟咕嘟的小火冒着热气,一阵阵奶与茶的香气飘出,这壶里煮的北疆的奶.茶, 加了盐巴、鲜奶、茯茶,冬天喝上两碗立刻浑身暖和。华长史时不时就要过来蹭两碗奶茶喝,他接过梅典簿奉上的奶.茶,双手捧着,眉心渐渐蹙起,眼神犹豫的望向穆安之。 华长史有些闲云野鹤的性情,却从来不是遇事会犹豫的性情,穆安之打发梅典簿下去,华长史将手里的一叠口供奉上,叹口气,“老臣有些不敢再查了。” 穆安之一目十行阅过口供,抬头看向华长史。 华长史又叹了一口气。 他委实未料到小小一个尼姑庵竟牵扯到帝都诸多豪门隐密,而自古厌胜之术素来为权贵之家所忌,尤其皇家为忌此事。当年汉武帝废皇后阿娇便因巫蛊之术,而后多年,汉武帝又因巫蛊案废卫太子刘据。 这次之事非但牵涉到嫁入朱家的云章郡主,更牵涉到三皇子妃,两位贵人被诅咒的案子已称大案,更遑论牵涉到帝都其他人家。 华长史虽非豪门出身,也是江南富庶人家,他为官多年,深知豪门内中复杂,手段难测。 一件牵涉到郡主、皇子妃的案子,与一件牵涉帝都大半豪门的案子相比,孰轻孰重?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华长史宁可深查诅咒郡主、皇子妃案,也不愿与帝都大半豪门为敌! 对于豪门,知晓他们的**,就是他们的敌人。 豪门最重要的不是公道,是颜面与权势。 他们不会希望看到任何家族丑闻的发生,如朱家这样直接把云氏之事揭开,华长史凭心而论,在最开始时他是极惊愕的。 朱家这样将自家错漏公之于众,就是明显将靶子递到旁人手里。即便到现在,华长史都想不通朱家因何让刑部介入此事。 凭朱家的势力与声望,未偿不能隐下此事。 穆安之看过华长史送来的审讯记录,将桌间云氏卷宗递给华长史,华长史读完后愈发忧心,“殿下,太平庵的审问不妨稍后请旨再继续。” “来不及了。”短短时间,穆安之已经明白华长史心中慎重由何而来,不过,穆安之不是个自欺欺人的性情,他直接道,“哪怕我现在去向陛下请旨,我这里的审理速度他们都知晓,他们不会信。何况,我也没打算停下。继续审!” “殿下——”华长史惊的声音有些拔高,连忙低沉下去,起身深施一礼,“请殿下三思啊,这蜂窝一捅,殿下怕是两面难讨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