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行至洛阳城外,送官亭畔植满柳树,远方农田已有点点绿意,早起的农人在辛勤耕作,黄莺在柳枝间跳跃啾鸣。一列以洛阳将军谢奇为首的武官之畔,是一身袈裟灰袍的白马寺大师在此等侯,身后两个小沙弥捧着签筒。 穆安之携李玉华下车,白马寺大师亲自奉上签筒,李玉华双手接过,闭目祈愿片刻,哗哗哗摇动三下,签筒中落下一支红头签。 沙弥上前捡起,白马寺大师亲自呈上,李玉华接过,念出上面的诗文,“莫愁前路无知己,山水相逢是故人。”另一面的签语是,“得此签者,遇难呈祥。” 穆安之笑,“你这手,果然没摇过上签以下的签。” 李玉华得意的晃晃自己的手,“天生福运。” 她眼睛眯了眯,“我隐隐总有一种感觉,我来这世上一定是要做番事业的。不然,我少居乡里,焉何会嫁给我家殿下呢?上苍做这样的安排,必有它的用意所在。” 谢太太唐太太微微躬身,她们随夫上任,先前已受到皇子妃的召见,给皇子妃娘娘请安。当然,凭她们各自的家势,对皇家的了解总比寻常官宦之家要多一些。如卓御史这样的朝中大员,更是深知三皇子这桩亲事的曲折,里面充满偶然。 但很神奇的是,三皇子这张不被看好的牌,在娶妻后简直是步步顺遂,非但逐步掌握刑部大权,甚至能任钦差巡视河南境。 此时此刻,李玉华说出这番话,即便不信神佛之人亦不禁生出一种宿命之感。 她伸出手,挽住穆安之的手。她家三哥这双手,听说从没抽过好签。很奇异的是,李玉华从没抽过坏签。 穆安之笑了笑,“走吧。” 谢巡抚等人送别三殿下一行,待仪驾远去再看不到。解奇先带麾下武将与谢巡抚告辞,唐知府道,“大人,咱们也回吧。” 谢巡抚伸手取过沙弥手中签筒,随手抓了一把,见上中下签都有。将签子递给唐知府,谢巡抚对白马寺大师略一点头,“让妇人们先回家。久闻白马寺的名声,一直未曾拜访,请大师不弃,我与唐知府想去贵寺喝杯清茶。” “是,大人请。”白马寺大师欣然应允。 唐知府看看手里的一把签子,没想到谢巡抚这样直接。 尽管春光灿烂,一行人也没心情谈论天气。白马寺离送官亭三五里的路程,很快便到。大师请洛阳城两位高官在杏花亭喝茶,如今亭外杏枝上已结出小小青果。大师道,“上次殿下与娘娘驾临白马寺,还是杏花初开的时节。” 谢巡抚道,“我性子直接,一向有话直言,大师莫见怪。我想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些武僧相随在殿下亲卫之内。” “下月初三是敬佛节,他们代表洛阳寺院护送我寺的空净大师到天祈寺参加天祈寺的敬佛仪式。”大师答道。 谢巡抚的视线依然落在大师的脸上,继续问,“不知护送空净大师的武僧功夫如何?” “空净大师是佛门高僧。”大师答道,“护送空净大师的人手,皆少林内门弟子。” “打扰大师了。”谢巡抚起身告辞,自始至终,茶水未动分毫。 唐知府骑马追随在谢巡抚身畔,“大人是担心三殿下路上的安危。” “不得不担心啊。”谢巡抚道,“卓御史内阁为相,他面露忧色,必有缘故。” “是啊,卓大人的话有些怪,听闻他有名的百无禁忌,竟会突然说起梦境。”唐知府有些不解,“倘卓大人有些顾虑,何不早提,三殿下毕竟皇子身份,谴洛阳兵马护送三殿下到直隶境也是咱们的本分。” 唐知府刚说完这话,不可置信的看向谢巡抚―― 依卓御史的品阶,他都不必直言,只要今日之前他微露神色,洛阳甚至可以用别的名义让洛阳兵马护送三殿下出洛阳境,保证做的体面不着人眼。可卓御史竟未露分毫,而是在离别之际忧心忡忡。 他与谢巡抚都是初到洛阳城,在洛阳城尚无根基,与卓御史三殿下并无交情,那么,卓御史担心的是什么? 他担心三殿下的安危,却不肯让洛阳军相送! 为什么? 唐知府的眼珠瞪的四下露白,都能直接掉地上砸个坑出来―― 卓御史信不过洛阳兵! 这位裴相的得意弟子,当朝二品御史,内阁七位相臣之一,确定三殿下回程会有危险。 由千名龙虎卫、有两百倍亲卫、五十位武僧护卫的皇子殿下,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才能称之为“危险”? 顷刻间,唐知府汗湿衣襟,他脸色微白的看向谢巡抚,“大人?” “绝不能让三殿下在河南有任何意外。”谢巡抚低声道,“所有任何一件洛阳兵要扫荡流寇的文书都要亲自审查,不能有半点纰漏。”会让有精兵护卫的皇子出意外的,不会是什么匪道流寇,只可能是另一支精兵! 为什么卓御史信不过洛阳兵? 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