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未停,带过凛冽的寒息吹得檐下高挂的寿灯摆动不歇,风铃伴着风声作响,成了这寂然长夜中唯一的生动。 烛光顺着窗棂洒落廊间,待人一踏过又悄然地栖在她的肩头。 顾灼之停在门前,负手而立,脚下的身影被拉得细瘦纤长。她转头看向身后的顾予轻,终是率先开口:“你可有什么话想对为师说?” 被看透心思顾予轻默然不语,她回望顾灼之,仍是那般温柔的眉眼,好像无论她做了何事,顾灼之都会无声包容她。 只顾予轻向来尊师重道,克己守礼,鲜少有犯错的时候,又何来让顾灼之包容她的机会。 可是……而今,她终究也要忤逆不孝一回了。 风轻轻带过顾予轻的衣角,她翩然一跪,脊背挺直如雪松。这般跪在顾灼之跟前,这般的姿态,放在她身上,竟未有一分低微之意。 她像是认定了什么,自知不该,却绝不愿转圜。 顾予轻从衣襟中取出了个细小的物什,抬手递上,一枚银白色的镶玉指环静静躺在她掌心。 她开口,带有她一贯清冽如冷月的嗓音:“还请师傅……收回成命。” 顾灼之目光从指环上掠过一眼,面上神情平静,像是早料到了眼前的情景,并不意外。 方才在主殿之中,顾灼之如何看不出她的迟疑。只是那么多目光盯着,顾予轻定然不会当众去拂顾灼之的脸面,自当接下。 顾灼之又去看顾予轻,只见她不避不让,面色如常,抬起的手稳稳地落在空中,不移半寸。 半响,顾灼之叹息一声,似在劝慰,缓缓道:“轻儿,你该知晓,濯雪宫历任宫主皆由天资最甚的弟子接任。这宫中无人比你更当得宫主之位。” 顾予轻眼眸中落着斑驳不清的光影,声音里竟掺了一分苦涩:“倘若徒儿……再难登九重呢?” 顾灼之一怔,细细去品她话中的意味。顾予轻今岁方十九,已将濯雪心法练至第八重,离九重不过一步之遥。 可这一步之遥,细数宫中历代弟子,穷尽一生也不曾达到的亦不在少数。 她此言,莫非……顾灼之不愿深想,却又听顾予轻再次开口。 “徒儿斗胆一问。师傅继任宫主之时,不过双十,濯雪心法已至八重,当属宫中少有。而今二十载已过,却……仍未至九重。” 她看过来,那双清亮的墨色眼眸几乎要望进顾灼之心底,将那些难以言明的心绪看个透彻。 复又轻声道:“师傅心中,可否牵绊太多?” 顾灼之听得此言,犹如当头一击,竟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她神色晦涩不堪,心绪翻涌难平,手撑在后头廊柱上才勉强稳住身子。 顾予轻见她这失魂落魄的模样,也暂且顾不得旁的,忙起身行将过去将人扶住。她面色绷着,双唇有些失色,悔道:“是徒儿失言了……” 顾灼之双眸空泛不知在想些什么,待缓得一阵后,她搭在顾予轻小臂上的手施力一握,借着力道站直了身子。 “没错……你说的没错……”顾灼之恍惚开口,“是我心中……牵绊太多。”她转头看向顾予轻,眸中于烛火的映照下竟隐隐泛着水光,眼尾的细纹好似又深了一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