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曜越是瞧得仔细,身前那人的耳廓便越发红得惊人。他微垂着脸,几乎不敢看明曜的脸色,墨发柔软地垂落在身上,通身未染冰霜,尽是少年人独有的温柔漂亮。 明曜见惯了云咎冷冰冰的样子,往常惯是敬畏,如今却无论如何不能将眼前人与他联系起来了。年少慕艾,平心而论,明曜面对云咎那张无可挑剔的俊脸,并非从无波澜,只是二人之间恍若天堑的差距使所有的“慕”都掩盖在了敬畏之下。 但不知为何,当明曜面对眼前几乎与自己同龄的神明时,心中却卑鄙地升起了一丝戏谑之意。她当然知道这是不好的,可望着云咎越来越红的耳廓,她咬了咬唇,怎么都没克制住自己:“你、你画的都是些什么?!” 云咎闻言猛地抬起头,浓密的睫毛下,那双黑瞳微不可觉地颤了颤:“我……” 明曜的这句话问得很巧妙,说是疑问,听语气又有些少女的嗔意;若说是反问,她这样的态度也…… 明曜红唇轻抿,像是压着嘴角的一抹笑意,桃花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歪着头,即使化为了人身也保留着一些幼鸟的习惯。 云咎避重就轻地移开目光,小声道:“你……你喜欢吗?” 明曜:? 她不明所以地望着手中那张颇为难解的图纸。其实她根本分辨不出这纸上画的图案,不过是看云咎脸红得可疑,才想着故意加重语气诈他玩玩。 如今被他这样一问,明曜倒是更加认真地揣摩起来了。她想到自己睡前两人尚在翻看着床榻结构的图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下的矮榻,顿时恍然大悟。 “喜欢啊。”她看着云咎瞬间亮起来的眼睛,毫不迟疑地夸赞,“虽说图纸上的线条简单,可简单中又不失繁复,看似无序却又缺一不可,难怪最后的成品也分毫不差,睡着舒服极了。” 明曜将丝被往自己身旁拱了拱,小鸟筑巢似地窝进了柔软的被团团中。其实她夸得有些过头,这张床榻只能称得上“因陋就简”,与千年后西崇山寝殿中的那张完全无法相较。倒是这床薄被不知是云咎从何处寻得,温凉贴肤,她一盖上就不想出来,即使如今已经完全清醒了,依然忍不住地往被子里蹭。 谁知云咎听她这话却有些愣住了,他看了看明曜手中线条杂乱的图纸,又看了看她身下的床榻,半晌才艰涩地开口:“不是……” 明曜有些吃惊地扬起眉,却只见他在自己的注视下神情越发可疑。他骨节分明的手微动了动,似想要探手去取那张图纸,可仅仅抬了几寸,就又认命般放回了膝头。 他有些乖乖地对上她疑惑的目光,轻轻叹了一口气:“画的……是你。” 明曜脸上的疑惑更深了,她盯着那张纸横看竖看,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一根线条可以和自己的轮廓对应。倒是云咎被她认真钻研的样子逗得放松了些,低笑一声,轻轻握住了她点在纸上的手指。 他垂着头,半跪在明曜身前,眉骨高挺,目光温和,执笔一样握着她的手指轻轻带过纸上的线条:“这是眉毛。” 一刹那,明曜似乎感到他的呼吸落在了自己的眉宇间,痒痒的,像是夹杂着细雨的风拂过她的脸庞,从后颈直窜起一阵酥麻。 “这是眼睛。” 他的手掌握着她的,温热的,分不出是谁在颤抖。断断续续的,仿佛真的要拖出一道起伏不定的潦草线条。 “这是鼻子。” 明曜的目光从指尖划出的弧线上移开,从神明浓长的睫毛往下,一点点落到他的高挺的鼻梁,带笑的嘴角…… “这是嘴唇。” 她在意识到自己肆无忌惮的目光时呼吸稍滞,心跳错拍,胆大的目光却流连在他的脸颊迟迟未曾移开。 陡然,一个荒诞的念头出现在她的脑海—— 如果她本不属于此时此刻,那在她离开云咎的这段记忆后,他还会记得如今的她吗? 应当是……不会了吧。 神明寿命恒长,却不会轻易遗忘任何过去。如果她所处于他真正的记忆中,那在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又如何会见面不识呢?何况她当时的年纪可比现在还小…… 明曜有些出神地看着云咎,却丝毫没有意识到眼前人已经停下了声音,抬眸与她对望。 她甚至没意识到他离她那样近,近到他漆黑的瞳孔中都能清晰地看到她的影子。 神明身上的冷香自极近处传入鼻端。当她回神的时候,他已仰头轻轻吻上了她的下唇,那是蜻蜓点水般一触即逝的,像是某种虚幻的错觉。 若非唇上残留的冰凉触感,她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臆想。 明曜瞳孔颤抖着望向他,从他眼角脸颊蔓延开的薄红间,又一次得到了那个吻的印证。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响彻,一下一下,自有序变得杂乱。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