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分,自己需要听从她的意见,还是把她当作不听话的情人,需要用严厉的规范和轻浮的奖赏控制。 最直白地说,他到底是不是一个好弟弟。 她把他压在椅背上,凝神看着他的样貌,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半血缘双胞胎兄弟和自己外貌相像。他身上的凯尔特血统不仅让他拥有着红发,也使他的面孔笼罩着一层神秘的忧郁。她认真地看着他,想从他的眼睛里识别出真相。他却转移了视线,朝别处看去。琼突然也有些不好意思。 爱情,无法避免的爱情。他的眼睛里只有这一样东西。爱情让憎恨也变成酸涩的痛苦,期待着有一天能被真正回应,所以他从不直接抱怨。 这不是说他足够宽容,宽容到可以不描述他的恨。他身上的伤疤有些明显是因为高温烫伤,有些是不留情的鞭打痕迹,有些则难以判断,但背后是怎样的故事,谁都可以想象。不过他说,这些无所谓。 “我知道我能熬过去。”他不愿意过多谈论,“如果不专注于对未来的筹谋,我现在估计都不能逃出那里。我习惯只考虑以后的事。” “就像那时候,”他还是逃不开回忆,“睡前我也从不纠结,我永远强迫自己早点入睡,在梦中寻找可能的启示。只有一种情况,会让我无法入眠。” “只有我想到你,难以避免地想到你。”他的声音竟然也因此变得轻柔起来,“我想到我回去之后,你会怎么说,你会不会假惺惺地流泪、道歉,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走过来拥抱我,让我感到伤口再一次流血、疼痛。” “只是我预料错了,这些都没有发生。”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面,“我死去的哥哥作了安排,他在我的来路上派人迎接,请求我一定先去收敛他的遗物。你大概觉得很好笑吧,我把自己描述得那么坚强,却在看到那串珍珠项链的时候失控了。” 他的话语停止在此处,因此琼不能完全理解他的心情。其实她能想到一些答案,只是她压根不想代入他的视角共情,以此来评判自己有没有做错。 她在那时完全不觉得,丝毫也不会去考虑,自己日后会为了这种事悲伤,自己会悲伤他的悲伤。因为她尚不知道,一个人的人生可以有多漫长,可以有多孤单。世界上能让人类真心了解对方,信赖对方的契机又只是偶发事件,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为此做好准备。 也许有那么一次,她得到了预兆,但她也没有往这种方向联想。那是她三十岁的生日,城堡里为女主人准备着宴席,她却感到一种强烈的召唤,她走下错落的阶梯,来到城堡封存已久的后门,她没有犹豫,打开了它。不远处站着一位女巫,琼几乎能开口叫出她的头衔,喉咙却无法说出声音。 “恭喜你,来到了三十岁。”女巫说话了,“这是非常美好的年纪,你也还可以享受一段时间,只是你不一定每一次都能到达它,或者说,你到达的机会很少。你的这一世对普通人来说不算长,但对你来说,将会是持续最久的一次生命。” 琼不能言语。 “上一次见面,你还是婴儿,即将死去,但我救了你。我和你的母亲有过一个契约,所以我帮了你。” “我探查你的灵魂渴望着什么,我给了你,你需要的东西。它们足够好,足够漫长,你会不断地在一次次转生中追求知识,平庸的知识、苦难的知识、王公贵族的知识、劳作者的知识、无法忘记的知识。你会一次次拥有青春,但又很快失去,要知道世上能够久留的事情很少很少。” “你不必有负担,请单纯地,享受它们。再漫长的事情都会有限度,请在结束之前享受它们。你会发现自己很难干预历史,即使你以为自己做到了。因为当你拥有了太多,你会假设自己才是主人,但其实,历史属于那些一无所有的人类,最丰富的可能性,永远属于命运的奴隶。” 一种深切的迷茫定住了她,琼花了好一会功夫才发现自己又能说话,她结结巴巴地询问这是什么意思,所以说她原本就是降生在这个时代的女孩,在未来的生活反而只是转生的记忆。 “是的,为了预先磨练你的灵魂,不然它会无法控制地从肉体中飞逝。”女巫微笑着,但不是对着她,只是表达着对自己手法的满足,“不过之后,你会正常地在时间线上行走,只是就和上一次一样,大部分的感情和回想会流失,只有你热爱的知识,永远属于你。” “大部分的…”,她喃喃道。 “是的,多少还是会留下一点,但我不保证很多,也无法告诉你具体的标准,这种事情因人而异。”说完这句话,女巫就像完成了义务一样,转身消失。 琼试图往前追寻,却找不到任何踪迹,她此生也再未见过女巫本人。 就算是在千年之后。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