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笑着坚持,立在原地颔首,“虽说我没有经验,但我做得来的,只盼嫂子不要嫌弃我就好。” 妇人晕晕乎乎忙道,“哪里的话,哪里的话……那咱们就从揉面起罢。” 钟离尔像模像样用手指挽起了袖子,净了手抓起面粉,妇人眼瞧着她手上颜色不输面粉的莹白,心下一叹,瞧了眼自家女儿,一面教一面只顾着摇头。 眼瞧着她虽生疏,却也聪慧,按着步骤将饼已经入了锅,厨房蒸汽漫起,钟离尔汗水渐渐落下,用腕子轻轻一拭,素月看她在后厨热得难受,递上来一杯茶水,钟离尔一怔,轻轻拍了拍双手上的面粉,笑着接过,“多谢姑娘。” 妇人赞赏地看了眼自家女儿,趁热打铁凑过来笑道,“这丫头好歹是个有些伶俐的,夫人若不嫌弃,也不要叫她姑娘这么客气了,叫声妹妹也不妨的。” 这便是话里有话了,她饮茶的动作一顿,眼睫垂下,轻轻将茶杯放在一旁,浣了手,转身一笑,“家中只有一个兄长,底下旁系的姐妹与我来往的机会少,这么叫着还是不习惯,便只唤声姑娘罢。” 她拒绝得滴水不漏却也不容置疑,妇人讪讪一笑,垂眸又瞧她手上玉兔戒指,不由转了话题,“夫人手上这戒指实在好看得紧……样式别致极了。” 钟离尔抚了抚东珠,目光柔了几分,“是我夫君特意请人做的,我也甚是喜欢。” 素月闻言,抿着唇低下了头,钟离尔再看一眼,心下唏嘘,却听院子外头有动静,眼眸一亮,起身便往院子里去。 江淇远远走在车旁,将衣襟下摆折了一角,掖进玉带之中,露出素白的里衣,一旁绿树成荫,斑驳日光洒在他白衣之上,端的是一派风流恣意模样。 钟离尔一笑,提步往院门处去,江淇恰好瞧见了她,与周大哥点头不知说了什么,亦快步进了院子。 他瞧见她下颔一旁有些白面,眉头一蹙,握住她的手却见挽起了一截袖子,不由惊了一瞬,压低声音问道,“尔尔?她们让你做什么了?” 她瞧他紧张的样子觉得好笑,摇了摇头,反握住他的手,“是我瞧你在桌上好像很喜欢吃嫂子做的饼,便央着她教了我一遍。” 他蓦地抬眸,对上她浅笑的双眼,心里一颤,眼前不可遏制地浮现初次见她的模样——眼前的人,本是锦衣华服,珠翠绫罗,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矜贵。如今却鬓发微乱,面庞上沾着一抹面粉,亲自挽起袖子下厨…… 他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感动之余,却酸涩又带着点痛楚,指尖有些颤抖地擦拭她面上那点儿白色印子,她在他专注眼神里有些不好意思地躲了躲,却被他轻轻握住下颔扶稳,“别动。” 钟离尔只好又是一笑,“只是我就学了一遍,要是回头做起来不好吃,你可不许笑我……” 身后还站着旁人,江淇生生压下了在那张蛊惑人心的开合红唇上印下一吻的冲动,垂下眼睫,开始一点一点帮她把挽起的衣袖放下。 半晌,抬眸看着她,极轻柔地笑了笑,“好,夫人做的,我一定都吃完。” 马车被周大哥牵出来,周素月跟在妇人身后,眼眶有些泛红地瞧过来,江淇只径自上前与农人颔首,“叨扰大哥与嫂嫂,我们这便启程了,来日若有机会,愿再与二位一叙。” 听他话里并未留下住址,妇人心中叹气,知道这怕是永别了,拍了拍女儿的手,上前共同目送他二人。 江淇将钟离尔扶上马车,钟离尔打着帘子,看他坐在车前扬鞭,最后与农人一家抱拳告别,亦与他们笑着颔首点头。 马车绝尘而去,行了十几米,江淇偏首,对着钟离尔温声道,“放了帘子进去,尘土飞扬的,你身子不好,别出来。” 她却没有动作,静静瞧着他半晌,瞧得他不得不放慢了速度,抽出一只手替她打着帘子,无奈勾唇,“夫人可还有不舒服么?” 她仍是眨着一双眼睛瞧他,目光竟颇为无邪且专注,瞧得他心里一痒,偏首便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极尽虔诚。 她缓了缓,终于唇边有了点忍不住的笑意,倏地又收了回去,意味深长道,“方才周大嫂,想要素月唤我一声姐姐。” 江淇亦不是没有察觉,忙澄清道,“自打扶着夫人进了门,那姑娘出来,我便再没看过一眼……” 钟离尔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我知道。” 江淇方要松口气,却又听她不疾不徐道,“从前在京中,只有从一品以上的大员之女,且是和相府素来亲近、与我谈得来的小姐,才能有资格唤我一声‘姐姐’……后来入了宫,更是不必说。” 她语气平常,却更教他觉着后怕,“这个称呼,实在陌生得很啊。”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