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火映光,又有二人正于屏风之后对弈,身旁随侍、宫女俱是低眉垂眼,静候其旁,偌大的殿内一时间竟然只能听见棋子敲落的声响: “嗒。” “哒。” 不多时,那执黑棋之人忽然一停,捋须笑曰: “朕记得从前与你一道下棋,贤卿生前匡扶社稷,心劳力倦伏在案上盹睡,后来卿于梦中斩龙,如今卿死后做了地府判官,竟也困晕如此么?” 他这话音刚落,因着天色渐晚,殿外吹进一股子阴风,烛火跳了三跳,屏风上却只瞧见开口之人的影子,无端生出一番诡谲之感。 “请陛下赦臣怠慢之罪。” 对弈之人面容清瘦,一身白衣,头顶青巾抹额,颇具文人雅气,不正是地府罚恶司判官魏征是也? 魏征虽面有鬼气,神态却无半点鬼气,虽口护惶恐,可对唐王的态度却更类对待多年老友般平和: “好叫陛下知晓,家中子孙不孝,臣被琐事一时牵绊,这才流露出些许疲态,到时让陛下见笑了。” “为人父母的,便是死后也记挂家中亲眷,本该是人伦道理,卿若是如此苦恼,不如现身一见,亦能一解忧思。” 烛光之下,唐王身着黄袍玉带,敞袖宽衣,虽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可见发丝仍乌黑一片,龙睛凤目,威仪不凡。 魏征只当不知,长叹一声道:“‘阴阳不相犯’乃是阴间最大的道理,陛下乃是当世明君,身负龙气又有紫薇星照应,故而臣才能现身一见,犬子不过寻常人,臣万万不可他坏了规矩。” “刚正不阿,便是照拂家中亲眷也不肯,你这性子倒是一点也没变。” 唐王笑了笑,老友叙旧一般随口道:“当年朕魂游地府,崔珏道朕阳寿未尽,合该亡于贞观三十三年,如今太子已立,朝中又有重臣辅佐,朕也能好生上路,彼时还要爱卿随朕同去。” 唐王说的轻松,可殿内气氛骤然凝滞,接下来便是死一般的寂静,一旁随侍的妃嫔立刻低下头,装作两只耳朵塞了驴毛,宦官宫娥也都垂首屏息,生怕发出丁点响动。 如今已是贞观二十九年。 若唐王所言不假,那他便只有四年阳寿可活了。 “那臣便该在前头替我主探好路,静候陛下才是。” 魏征竟似半点不避讳,笑呵呵道: “最近长安出了好些热闹,前些时日臣还接了帖子赴什么“桃花宴”,设宴的乃是我大唐御弟徒孙,斗战胜佛的俗家弟子,长安城里人人称作‘徐娘子’的,此人大有神通,广结异友,莫说地府阴差、狐鬼山精、海外异人,便是好些位列仙班之人也与她交好。”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