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在争执不下,贤淑妃在饮泣。 源由是李毓命宫中禁卫看守殿门,为天子安心养疾,严令禁止任何人进出,并怒斥长生殿的内侍假传帝命,天子身体无事,毫无病笃之兆,欲以大不敬之名问罪。 李风则暗讥李毓是要逼宫。 李乙看向数日来都侍奉在天子身边的内侍,皱起眉头,自有储君威严:“究竟是否假传,进去一看就知,七大王这是在做什么?” 贤淑妃止住眼泪,像是受到何人的惊吓,当下哽咽:“我今日一直在长生殿侍疾,陛下从未说过要见谁,三大王夜里突然闯宫,意欲何为。” 李乙冷笑着接了话:“陛下不说见谁,我们为儿为臣就不能见自己的君父?” 贤淑妃还记着太子少时咬自己手掌的疼,不禁结舌:“不、不是。” 李毓见生母被如此对待,站过来拱手行礼:“阿姨虽然只是一介妇人,但心系陛下安危,所以才有刚刚之言,若有冒犯,长兄勿怪。” 李风不顾太子劝阻,直接一言戳破这对母子的心思:“她心系陛下安危,你李毓心系的又是什么?” 最后是病榻上的人开口为他们解围:“让太子进来,其余人不见。” 来到殿内,四周的青铜树灯都已被点燃,天子平静的躺在卧榻之上,再不见往昔的帝王气势,但气色红润,相貌恢复最初,并非是内侍所传的病笃。 贤淑妃所言非谎言。 李乙松了口气,谨守君臣礼数:“臣拜见陛下。” 烛火跳跃带起响脆声,李璋低声喘息着,开口喃喃数语,然后才问榻边站立的亲子,像是真的已经忘记:“你阿娘是哪年离开的。” 听到阿娘二字,李乙额角直跳:“臣,忘记了。” 怎么会忘记呢? 直到魂魄归入黄泉的那日,他都能记得阿娘死于自己五岁那年十月的夜半,好黑好黑的夜与贤淑妃逆耳的笑。 李璋知道太子是在负气,他努力维持着心平气和,但依然还是抑制不住的带了些重音:“你我父子数载,自从你阿娘离开以后,我们就成了仇人,每次同处都欲使对方体无完肤,难道今夜也要如此?” 李乙垂首,好不容易控制的情绪,被击破了一角:“我们不是父子,只是君臣,这是陛下告诉臣的。” 李璋不解的在追念往昔,最后终于想起是这个儿子入住东宫以后在家宴上迟到,他一气之下,曾怒言非父子是君臣的。 天子笑了声:“你果真像我,如此记仇。” 李乙也笑了声,却充满讽刺:“那日是哀献皇后的生忌日。” 父子二人都不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李乙再次开口:“陛下难道一点都不曾爱过哀献皇后?” 他知道一个帝王愿意袒露心扉的时日很少。 李璋合上眼,被带回到往事中,恍如隔世道:“你阿娘是世上最好的女郎,我一介俗人,怎会不倾心。” 李乙平静道:“后来陛下就不爱了,随她在衰败。” 李璋内心开始波涛汹涌起来,为自己辩解:“孝昭皇帝死后,我要想坐上帝位,必须依靠昭国郑氏,你阿娘知道也理解。” 但言至此,天子不敢再继续出声,因为数载以来,他早就已经忘记如何去分辨真假,昔年对哀献皇后的爱是真的,为安稳做好帝位而宠爱贤淑妃也是真的。 哀献已死多载,但贤淑妃却始终陪伴在自己身边。 他习惯了。 然贤淑妃一旦滋生任何想要成为皇后的言行举止,他又会瞬间醒悟,因为皇后、正室的位置是他能证明自己对哀献感情的最后证据。 谁也不能够碰。 遐想很久,天子似乎也终于从这二十几载的梦中醒悟,不再是一个隐忍的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