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你来我往地道了个来回,继而齐齐沉默,目目相觑着陷入僵持。 眼见天光愈亮,沿街两侧的门面里已经隐约有了走动的声音,郁棠起了急,敦促似的轻轻晃了一把他的袖子。 “季大人,说了这么多,这忙你究竟帮是不帮?” 季路元一言不发,只沉着一双黑漆漆的桃花眼,神色晦暗地盯着她瞧。 “……是我强人所难了。” 郁棠抿抿下唇,“季大人见谅。” 她说罢松了五指,转身就要离开。 “臣知道了。” 几乎就在她落手的瞬间,一脸艴然的季世子才终于冷声冷气地给出了答案。 “与其放任公主不顾安危地莽撞行事,还是由臣带着公主去那座私宅更为稳妥。” * 郁棠不能在外耽搁太久,季路元既是答应了要带她去郑颂年的京郊私宅,那动身的时辰自然是越早越好。 青雨还是不放心,“公主,季世子他……” 她面色踌躇,话里话外都带着些提醒的意思,“万一世子不小心将这事泄露出去,届时公主您与我们主子都会有麻烦的。” 郁棠摇了摇头,“你且安心,他不会的。” 当下虽尚不清楚这人为何一时一个样子,但只看他两次三番地出手相助,她便知道季路元绝对不会害她。 更何况…… 灰顶棚的马车驶出城中,拐上一条通往京郊的小道,车内的郁棠弯唇笑笑,颇为乖巧地同坐在她对面的季路元道了声谢。 “季大人,多谢你的烧伤药。” 季世子双眸半阖,没承认也没否认。 他端的是个闭目养神的姿态,看似神安气定,心思却早已经飘出老远。 他虽不明白郁棠近来种种所为何求,但心下大抵也有些猜测,宫中形势艰危交困,郁棠无依无靠,苦境自然尤盛。 他算计着让郁肃璋吃了禁闭,趁此机会着手安排泽兰入宫,可他毕竟久离宫闱,又是男子之身,朝堂之上的布设搓置或许还可倍道而进,后宫之中却是鞭长不及马腹,故而需要更多的时日。 郁棠虽聪慧,却是个行动冒进的主,他担忧她的安危,又怕自己无法时时刻刻地护她周全,况且假使今次行事顺利,不日他便可如愿返回封地,以待日后承袭郡王之位。 届时他难道要带着郁棠一起走吗? 思绪至此,季世子神情渐冷,眉眼之间的戾气也愈发浓重起来。 ——答案自是不能。 自己所谋之事凶险万分,前路生死未卜,他背负着一族血仇,甚至都不敢放任自己过分靠近郁棠,更枉论亲手将她拉进这场角逐的旋涡里。 他只盼望郁棠能再等等他。 若他事毕之后尚能全身而退,届时他定会履行承诺,不惜一切代价地带她走。 作者有话说: 小季:我不是吃醋,只是单纯想练练手劲 第11章 妄语 ◎“是臣太热了,洒些茶水凉快!”◎ “季大人?” 郁棠并不知季路元心中所想,她见这人始终脸色煞黑,便轻声唤了他一句,瞧着季世子睁了眼,又弯唇露出两颗小虎牙,极其可人地冲着他笑了笑。 “季大人今番相助之恩,郁棠必会铭记在心。” 笑容里的讨好之意显而易见,却是恰好戳中了季某人的痛处。 郁棠从小不得宠,是以‘相忍为安’即为她一向奉守的自保准则,偏生季世子自幼便看不得她这幅伏低做小的求全之态。 他下意识拧了拧眉,随即又反应过来,自己这幅模样落在郁棠眼中无异于是在同她摆脸色,于是便调整神情,尽力做出个平静的样子来。 “这是为臣子的本分,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郁棠不置可否,“可是季大人看起来好像很生气。” 季路元冷哼一声,“臣要去郑颂年那混账的宅子,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他说到此处,才压下去的那点不爽又突突地冒上心来。 “那混账东西可曾给过公主什么委屈受?总归着臣此番已经蹚了这趟浑水,再揍他一顿不过也就是举手之劳的事。” “不必不必。” 郁棠连连摇头,着慌地握住他一只垂落的袖摆,“郑颂年现在于我而言就是个微不足道的旧人,实在不必再劳烦季大人费力劳神地去教训他。” 织金的长衫大袖随着她的动作轻飘飘地拂过季路元的手指,季世子指尖微动,顿了一顿,而后放轻语调,又缓又慢地重复道: “微不足道的旧人?”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