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时,众人都毕恭毕敬地站在远处,不敢抬头不敢私语,齐声恭送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万岁喧天声中,楚正则先护着薛玉润坐上马车。 皇上既然要走,中山郡王世子、长乐县主和三公主也不便久留,跟着皇上一齐回宫。 * 当马车开始骨碌碌地向前行驶,薛澄文总算松了一口气,虚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谨慎地问道:“汤圆儿,你跟陛下……是在林子里狩猎吗?” “嗯。”薛玉润煞有介事地点头,道:“陛下猎到了一头小獐子,回去正好烤来吃。” 薛澄文心里一咯噔。 小獐子,那可不就是死麕吗? 白茅裹好的死麕??《野有死麕》?? 他干笑了两声:“挺好,挺好。” 薛玉润本来是有点儿害羞的,但听到薛澄文这两声干笑,她心里一乐,想了想,决定还是做一个乖巧的妹妹,不逗他了。 薛澄文果然大松一口气,一下马车,转头就压低了声音对侍从道:“赶紧把裹獐子的白茅剪了!” * 是夜,薛家人都吃上了一顿炙烤新鲜獐子肉。 吃肉的时候,薛玉润和薛澄文都安静得像两个小哑巴,惹得薛彦扬看了他们好几眼,但碍于祖父和怀有身孕的钱宜淑,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在吃完饭后,就把薛澄文叫走了。 薛玉润一声没敢吭,一用完膳就去挽祖父的手,生怕薛彦扬想起她来:“祖父,我陪您消食。” 薛老丞相慈爱地笑着颔首:“汤圆儿啊,今日尽兴吗?” “爷爷,您可惜没见着我跟他们比下棋。”薛玉润点了点头,尽管知道他肯定已经对登高宴上发生的事了如指掌,但还是高高兴兴地描述今日的情形,最后信誓旦旦地总结道:“中山郡王世子不行。” 她这总结相当孩子气,也就是在爷爷面前撒撒娇。 “不错,不错,你做得很好。陛下老成而不失少年气概,正合赵山长那些大儒的心思。”薛老丞相笑着点头:“甚好,也免得总有人想拿他跟陛下相提并论。” 薛玉润震惊地道:“怎么还有人敢拿他跟陛下比?” 她都觉得自己乍一看中山郡王世子和楚正则相似,实在是对楚正则莫大的侮辱。 薛老丞相笑看她一眼:“你小的时候,不也好奇过吗?” 从前主少国疑,年幼的帝王无一时、无一刻不活在众人的审视当中。这些审视里,从前未必不曾带着轻视。拿他跟先帝比,拿他跟同辈的皇族子弟比,甚至拿他跟世家贵胄声名鹊起的同龄人比。 薛玉润一噎,断然否认道:“怎么会呢?我完全不记得了。” 她否认完,又转到薛老丞相的背后,殷勤地给他捏肩捶背:“爷爷,就算我好奇,也一定是觉得陛下更厉害的那种好奇吧?” 薛老丞相哈哈一笑。 第46章 御书房里, 楚正则展开学子偷画的画像,也在回想今日之事。 这学子确有几分真本事,寥寥数笔, 便勾勒出了一位传神的佳人。 这幅画像里, 薛玉润正在自己跟自己对弈。她眉眼低垂,右手刚刚在棋盘上落下白子, 左手就伸向对面的棋盒, 欲拿一颗黑子。 从容而沉静。 她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楚正则想起幼时的事。 小时候他功课繁忙紧张, 跟她下棋十输其六。赢了之后,她总是很得意,两个小鬏鬏上的珍珠发饰一甩一甩。若是输了, 倒也不会哭闹,只会揪揪自己的发鬏, 不服输地要继续切磋。 后来, 有宫女故意把都城的传闻送到他的耳边, 说中山郡王世子是天纵奇才, 棋艺精湛, 与长辈论棋也不落下风。让他勤练棋艺,免得以后见面输人一招。 他那时刚刚输给薛玉润, 大概是对这宫女的话深以为然吧。 但薛玉润可不是。 她那个时候说了什么呢? 楚正则舒缓地靠在椅背上,回想起还扎着鬏鬏的薛玉润。 她叉着腰, 气鼓鼓地对那个宫女道:“我才不信!你让他来找我们。只有我能下过陛下,只有陛下能下过我, 我跟陛下是‘齐也’,才不会输给他!” ——急得珑缠追着她解释, “妻者, 齐也”不是这个意思。 楚正则的视线落在画上, 轻轻地一笑。 到现在还是这样“不肯饶人”,哪是什么“沉静从容”的性子。 他移开这幅画,重新铺上宣纸,提笔点朱红。 不多时,一个娇俏灵动的小娘子,便跃然纸上。 * 楚正则作画之时,薛玉润正把玩着捶丸赛留下来的朱红缎带,将它在指尖缠了一圈又一圈。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