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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节


帝配帝侑神。尚享。【1】”

    至此,他才能回到主位上,稍作休息。刘瑾已然备好了参汤。一碗热汤下肚,他急促的呼吸才得以缓解。刘公公是既担心,又无语,他道:“万岁少时常说,要狼居胥山,立不世之功。老奴斗胆,不知昔年之志,今还在否?”

    朱厚照一怔,随着年岁日长,威严日盛,只是一眼就看得刘瑾跪下请罪。朱厚照缄默片刻,叹道:“罢了。你说得很对。取膳食来吧。”

    刘瑾目露喜色,忙应道:“是。”

    靠着参汤药膳和多方官员的配合,这一场祭天大典,终于是跌跌撞撞地搞完了。朱厚照在辇驾上就已然睡着了。一众人小心翼翼准备将他抬回乾清宫。谁知,刚刚碰到他,他就醒了,一开口就道:“备常服备马。”

    刘公公就要给他跪下了,他道:“爷,您已经累成这样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朱厚照阖眼道:“别让朕说第二遍。老刘,就这一次了。”

    这天杀的牛心左性。刘公公道:“爷,那要不还是备轿吧。您这来去也安全啊。”

    朱厚照道:“可。”

    冬至节,不仅宫中热闹,民间也如过年一般。街上欢声笑语,叫卖声、吆喝声响成一片。朱厚照闭眼靠在轿中,他已经很久没有出宫了,因为他出宫后,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轿子停在李宅前。大福听到人声,就开始汪汪大叫。圆妞开门看到他时,简直惊得魂飞天外。彼时,贞筠正一身素服,呆在灵堂中,闻声只能迎上来。朱厚照道:“免礼。恭人竟不去庆阳伯府住吗?”

    贞筠低头道:“启禀万岁,总不能留他孤零零一个人在这儿。”

    朱厚照一哂:“他可从来没想过,他一走,你亦是孤零零一个人。”

    贞筠道:“她总在天上看着我呢。她在哪儿都会陪着我。”

    朱厚照一愣,他没有作声。他步到灵堂前,却顿住了脚步,迟迟不肯进去。贞筠冷眼旁观:“您不进去看看她吗?”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他忽然偏过头道:“借你们厨房一用。有鱼吗?”

    居丧之家,当然不会有荤腥。刘太监只得叫人去买了带回来。然后,一众人就目瞪口呆地看到,大明天子手法熟稔地杀鱼去鳞、起锅烧油、煎炸调味。满屋都逸散着煎鱼的香味。刘瑾忍不住问道:“您这是哪儿学得?”

    朱厚照挑挑眉道:“治大国,如烹小鲜。你没听过吗?”

    他端着这盘鱼,终于迈进了灵堂。李越的棺木正静静地望着他。他的身形一颤,到底还是走上前去。他盘腿坐在祭桌前,慢慢将鱼刺挑了出来,一半放在灵位前,另一半自己慢慢地、一口一口吃掉。

    终于,最后一点冷掉的鱼茸也被他吃下肚。他轻声道:“这就是我们一起吃得最后一顿饭了……就像你忘记我一样,我也要开始学着忘了你了。你不要得意,你不会一直占上风。我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十年不成,就二十年,二十年不成,便三十年,我总会学会的,我总会把你忘得干干净净的。”

    他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昏暗的灵堂中,三支清香袅袅而上。贞筠从门后走了出来,她抚触着李越的牌位,又一次淌下泪来:“这就是皇帝。你放心,他忘了你无所谓,你的未尽之事,当由我来做成。”

    京中的风风雨雨就在这一夜沉淀。庙堂草野俱从这场大变中逐步走了出来,只有一些文人墨客,还在对往事津津乐道。此时,不论是李越的亲人,还是敌人,他们都以为李越死了。而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在几百里外,在蒙古草原中,月池和时春正滞留于鞑靼部落之中。

    月池迄今还记得当时那种感觉,当她因剧痛醒来时,发现自己倒在血泊里,一旁躺着的是人事不省的时春和剧烈喘息的大黑马。

    大黑马的后身插满了箭矢,它的鲜血将整条溪流都染红了。它直勾勾地望着她,眼睛明亮得像星星一样,淌出大滴大滴的泪水,晶莹得就像琥珀一样。月池一下一下地抚摸它,它用命来保护她,她却只能在这里流着毫无用处的眼泪,说着毫无用处的话:“谢谢你,好孩子,真的谢谢你……”

    马儿的眼睛明澈似蓝天,随着它胸口的起伏彻底停滞,天空也灰暗了下去。时春的呼吸也在减弱。她的背后同样也有箭伤,身子冷得像冰一样。月池开始不顾一切地大喊,她甚至开始觉得来得是鞑靼骑兵也无所谓,她总会有办法,她会不惜一切代价。

    可谁都没有来,鞑靼人没有来,明军也没有任何的动静。她躺在断崖下,像疯子一样声嘶力竭地嚎叫。等她把嗓子叫哑后,她因为痛苦和担忧而迟钝的大脑才开始运转。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是不想她活,她只能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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