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意先是称“是”,又道:“但除此之外,晚辈还有另外几句话想说。” 定南王看着女孩子,默许示意她开口。 “家中祖父与燕王殿下所求,归根结底不过是共成大事,当今局势于我许家与燕王府而言,已是不进则退,必须要有所抉择。至于所定下的计划,晚辈亦不认为那是冒失之举,而恰是理智细思之下,的确有许多需要去保全的人和物——” 淡淡月色下,小姑娘朦胧的眉眼间神色坚定:“为谋事而入宫,伴于猛虎豺狼身侧多年的皇后娘娘,当救——” “于京中被作为人质多年的吴伯父与吴伯母,当救。” “苦无能苛政已久的天下百姓,亦当救。” “在晚辈等人看来,这些皆是不可不该被舍弃之人,而若一味耽搁下去,持力而观望,那么只要稍有差池,最先沦为棋子、付出代价的注定便正是这些人。” 女孩子的语气并不重,字字句句落下,却仿佛透着沉甸甸的分量。 “吴老太爷所谋,皆是为了后辈名声着想,这番苦心燕王殿下清楚,吴世孙也明白。然世间诸事,本就甚少能有两全之策,所谓精心谋划,若时机把握不当,或是一全都难求了——所图太满,便多了顾忌与束缚。时局之艰,以全力相搏尚无十足胜算,若再有诸多局限来自缚手脚,这所谓两全,岂不反倒成了最大的妨碍?” 这位老爷子从始至终都想叫燕王父子得一个名正言顺,殊不知这想法一旦成了执念,便是一把利刃,刀尖朝向自身却不自知。 听着女孩子此番所言,定南王并未说话,亦看不出喜怒。 许明意继而说道:“反之,若您肯暂时放下这份执念,却说不定日后自会有柳暗花明,峰回路转之时——” 定南王眼神微动。 小姑娘这话并不像是随口之言…… “不知吴世孙是否同您提起过先皇当年触犯旧疾病逝之事,实则另有内情在?” 定南王面色微变:“不曾——” 先皇之死另有内情? 此事怀疑之人自是不在少数,他也不例外,但关键在于,他听出了小姑娘竟是肯定的语气…… “此事我与吴世孙亦是刚得知不久——”许明意遂将从乔必应口中得知先皇之死的诸多可疑之处,以及从纪修处得到了印证,及与纪修之间的交易大致说了一遍。 “晚辈与纪尚书已有约定,只待夏廷贞一死,他便会将当年真相全盘托出。” 纪修…… 定南王问:“纪修何以非要于此时置夏廷贞于死地?” 他听着只觉蹊跷内情颇多,如此大事,纪修岂会这般轻易答应?其中莫不是有诈。 老人思绪谨慎清醒,许明意便也不能图省事了,便道:“纪修二子当年并非死于敌军手中,而是丧生于皇帝算计燕王殿下的阴谋中,之后皇帝与夏廷贞又利用此事挑拨利用纪修,不久前,燕王殿下入京,纪修私下见到了昔日家仆,已知晓了全部真相——” 定南王适才了然。 原来如此。 如此一来,纪修恨不能夏廷贞死,不肯再顾忌皇帝,便说得通了。 可是—— “你们又怎知替他除去夏廷贞后,他便一定会允诺?”有了前面那一问的答案,此时再问这一句,定南王心中已无疑虑,更多的只是好奇了。 好奇这个小姑娘究竟是如何安排的整件事,所谓交易,有一个前提,那便是须有足够的把握可以控制住对方,不给对方留有反悔的余地。 否则,对方一旦占据了主动,这交易便极容易赔本了。 “纪修有一独女,晚辈答应了无论如何都会护其周全。” 定南王眼中闪过一丝极淡近无的笑意,微一点头。 除了先皇之死的真相外,这整件事情不算是多么大的一件事情,也谈不上高明到无可挑剔。 但从中他看到的是希望。 这些孩子们,不知何时已经在独当一面了…… 从发现乔必应活着,再到将其带出宫,这其中有他吴家女儿的功劳,有两个孩子的功劳。 再有这抽丝剥茧,一步步有条不紊地谋划到现今—— 夏廷贞也已经被逼至绝境了。 而这些事情,他从始至终都从未参与过。 这且是小姑娘拿来劝服他的一件事,由小窥大,这两个孩子所行之事,他所不知道的,必然远不止这些。 坦白地说,他如这般少年时,所思所虑所行,远不及这些孩子…… 或许,他已不能再以自己这般年纪时的心性,去衡量看待阿渊了。 而在此之前,他也未曾想到孙儿口中的许家姑娘竟会是这样的一位许姑娘—— 少年心思,情窦初生,他固然也想到过阿渊喜欢的姑娘必然不止是样貌过人,定多少还有其它可取之处,现下一见,却知他仍是想得太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