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发疯的次子,定南王的语气已近恢复了平静:“你同你的生母一样,性情都太过极端偏执,像一团火,动辄便要将自己燃烬,注定是伤人伤己。” “……说再多又如何?我就是宝庆帝姬之子,此乃无法更改模糊的事实!”吴景令的脸上有愤怒、有嘲讽,更多的是坚守尊严、绝不肯让那股支撑自己的意念垮下的固执:“输便输了……成王败寇,你只管杀了我便是!又何须再多言!” 定南王自椅内缓缓起身。 “今日我言尽于此,你我父子亦缘尽于此。”老人眼中泪意被逼回,定声道:“是我将你带到这世间,你的过错,我理应要承担,你图谋杀我一命,你我之间便只当两清了。但你的兄长,阿渊,他们并不亏欠你任何——” 听得这句“父子缘尽”,吴景令怔在那里,那疯狂的神色也悉数凝结在脸上。 脊背依旧笔直却过于削瘦的老人从他身侧走过,再未看他一眼。 一切突然都安静了下来。 一瞬间,仿佛世间万物皆离他而去,众声消匿,天地间突然就只剩下了他一人,他只能面对着自己,再没有丝毫逃避的余地。 书房的门被打开。 却因是阴雨天气,而未有任何光亮洒进来。 “阿渊——” “孙儿在。” “由你来处置吧……”老人的声音似有些疲累了。 吴恙应了声“是”。 吴景明和吴然走了过来。 “阿章,送祖父回去歇息。”吴恙交待道。 吴然应下,上前扶过老爷子。 吴景明看了一眼书房内站着的那道熟悉而陌生的背影,想说些什么,却到底没有开口,只陪着老爷子一同离去了。 听着一道道脚步声远去,书房里的那道身影一点点矮了下去,像是力气慢慢被抽离,直至无力地跪坐在了地上。 他身边,是被撕碎的片片信纸。 他就这样坐着,不知过了多久,身后适才又有脚步声靠近。 那少年在他身侧站定,开口便问:“紫星教背后的主人,是二叔吗。” 虽是问话,语气中却已无半分不确定。 他查过紫星教,甚至吴家也于紫星教中安插了人手,现下想来,这一切应当都被二叔看在眼中。 故而,才能隐藏应对得滴水不漏。 吴景令没有回答,却是等同默认了。 “此前四下便有传言,说紫星教寻到了前朝皇室血脉,欲扶持其光复前朝。原来二叔的路,早就铺好了。” 如此一来,名目便有了。 取走的那八十万两现银,作囤积兵马布局之用。 若来日彻底掌控住吴家,吴家便将是他手中的粮库银库,直到取尽用尽,只剩下一座空壳。 他的确不想做家主,没有哪个家主会为一己之私而赔上全族之力。 从前在众人眼中,二叔风流纨绔,便是连祖父都曾叹息,说二叔空有才智却不肯用在正经事上—— 如今才知,原来是用在了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只是二叔从始至终全凭着一股意气用事,心中尽是不切实际的极端想法,这样做事,想赢,是极难的。 “你是何时开始怀疑的……”吴景令坐在那里,身形微躬,再无平日里世家子弟清贵姿态。 “去年,映月楼之事。” 找回岁山后,他得知在祖父替他安排好的那场入京途中的假死中,有人欲趁乱取他性命—— 祖父得知此事后,很快查到了二叔身上。 二叔给出的解释十分缜密合理,从贴身随从不慎泄露计划,再到那名妓子兰香——兰香为前朝刺史之女,为报复吴家才潜入宁阳。 后来他也查过,那兰香的身份的确就是刺史之女。 二叔所言不假。 现下想来,的确不假,兰香前朝官员之女的身份必然就是真的,甚至她根本就是紫星教中的教众,依附拥簇着二叔,甘心为保二叔而赴死。 而当初查到那里,再无其它可疑线索,或该停下了。 但他没有。 他一直在暗查,不止是二叔,还有族中其他人。 待到后来,随着线索渐多,锁定了有两人十分可疑,其中一人便是二叔。 这场局,是专为二叔设下的。 而借此也的确钓出了另一条大鱼,一直以来他所怀疑的另一人——他和阿章要唤一句五叔公的族中长老。 经查,此人与朝廷暗中勾结颇深。 算一算时辰,现下多半应当已被祖父的人扣住了。 这是大鱼。 而此番关头,激流澜起,无论大小鱼虾几乎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