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也只能打搅长公主这一回了。 敬容长公主睡得正熟。 她自患失忆症以来,太医先后开过些调养的方子,于睡眠有些益处在。 屋子里烧着地龙,暖意扑面如仲春,叶嬷嬷在内间打着地铺,听到脚步声便醒了过来,坐起身先瞧见了自家郡主,再看到了紧跟着进来的许明意。 郡主怎这个时辰过来了? 且还带着个男仆! 叶嬷嬷的瞌睡顿时就给惊没了,连忙抓过外衣披上——虽说家里一抓便是一把少年郎,可面首和男仆,那哪儿一样? 许明意已上前去,弯身含笑道:“叶嬷嬷,别怕,是我。” 叶嬷嬷扣衣扣的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之人:“许……许姑娘?!” 许明意轻轻点头。 叶嬷嬷既是松口气,又觉一颗心吊了起来——许姑娘怎回京城来了? 不该问的她不能问,只赶忙起身行礼。 玉风郡主已来到床榻边,将床帐撩开挂起,伸手戳了戳敬容长公主的脸:“谢定宁,快醒醒。” 长公主睡梦中皱了皱眉,翻个身面朝里继续睡着。 “啊呀,这……这哪儿来的老鼠!”玉风郡主语气惊慌,神情平静。 “老鼠!” 床上的长公主猛地张开眼睛,双腿往上一缩就坐起身来,披散着头发,神色惊骇无比:“在哪儿呀!叶嫫,快!” 许明意默默看了忍笑的好友一眼。 这还真是典型的破罐子破摔,债多不压身啊…… “老鼠没有,半夜上门的客人倒有一个。”玉风郡主侧过身来,笑着指了指许明意。 敬容长公主惊魂未定地抬眼看过去。 许明意上前施礼:“殿下。” 长公主怔了怔,有些不大确定地出声:“许姑娘?” “是晚辈。深夜造访,有失礼数,搅了殿下清梦,还望殿下见谅。” 长公主一时似有些回不过神来,还是半睡半醒间呆呆怔怔的模样。 “谢定宁,你在这儿好好陪着客人说话,我出去转转,今晚月色不错……” 玉风郡主说话间迤迤然走了出去。 只要她不听,她不在场,她就不知情,不知情就不必承担后果——是这么个道理吧? 叶嬷嬷看了一眼自家殿下和许明意,亦垂眸道:“老奴去给许姑娘沏壶热茶来。” 言毕,便退了出去。 看着坐在床榻上的长公主,许明意没急着说什么,而是弯起嘴角笑了笑。 这笑意里似有着某种不必言说,彼此也心知肚明的坦诚之意在。 四目相接,敬容长公主面上呆怔的神色逐渐淡去,片刻后,开口道:“许姑娘此时入京,岂不危险?” 其说话时,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却因神态的改变而好似完全换了一个人。 许明意心弦微松—— 敬容长公主回来了。 或者说,对方愿意卸下伪装,与她坦诚相见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谈话开端,甚至可以说,已经能够预见一个不错的谈话结果了。 她知道长公主失忆之事是假,而长公主也知道她知道。 可若对方抱定主意装傻到底,她也少不得还要慢慢来另想办法。 “晚辈有极重要的事情要同殿下商议,不得不走这一趟。” 长公主轻一点头:“坐下说话吧。” “多谢殿下。”许明意在床边的一只流苏檀木鼓凳上坐下。 “不知许姑娘要同我谈什么?” “晚辈想知道当初皇上为何要对殿下下杀手——” 女孩子问得直接而突然,长公主半藏在暄软锦被中的手指微微拢起。 险些丧命于亲生兄长手下,既不光彩,也不易叫人接受,无论第多少次想起、梦到,她仍都会觉得寒意遍布全身乃至五脏六腑。 而就当她正要回答时,只听女孩子的声音已经接着方才那句话响起:“可是因为先皇遗诏吗之事?” 长公主猛地抬起眼睛看向她。 她知道这个小姑娘知道许多事,包括起初提醒她,再带人及时救下她,乃至后来的一切,彼此都在无声配合着—— 可她断不曾想到…… 看出她的惊异,许明意大致解释道:“是从殿下的遭遇及其它旧事的蛛丝马迹中,多次同家中祖父分析之下察觉到的,以及那日皇上来长公主府,被殿下引去了西苑——” 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