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今日了。 …… 陵殿前,祭祀事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江太傅恭读罢祭文,便有雅乐声起,近两百名着蝉冠、青罗大袖衫的舞者围着祭坛,随礼乐而动。宽大衣袖于风中翻动,划出庄严而有些妖异的弧度。 着玄边深衣的各执事者立于祭坛右侧,引赞,司樽,捧帛,捧爵,司洗,各应其职。 迎神罢,便是进馔,是为初献——这一流程,本该由天子亲为,因庆明帝身体不支,便一应之事交由了太子代劳。 太子于祭案前献酒,并将各供果供食,依次每盏往前轻推,以表亲献祖宗之意。 进馔之后,便需行跪拜礼,从正位,到配位,再到各从位,皆需三跪九拜。 这且是初献。 祭祀流程过半,许明意立于廊下,看了一眼唇色灰白,强自支撑的男孩子,心中升起不忍。 太子殿下的身体,看起来似乎更加糟糕了。 她此前曾送过些调理的方子,可现下看来,效用似乎不大。 或也是受近来之事所累,心力交瘁之下,再好的方子也是无用。 这个孩子虽小,却比他的父皇要强得多。 可这份责任感于他的身体而言,却是极大的拖累。 整场祭祀下来,整整两个时辰内,太子统共要叩拜近两百回余。 早春的风尚有寒意,男孩子过于单薄的身躯于寒风中几近要站立不稳。 但男孩子始终能够感受得到,有一道沉冷的目光一刻也未曾从他的身上离开过。 他一直紧绷着,却已近要无力维持这紧绷之感。 身旁有太医跟随侍立的庆明帝,身着冕服坐于车椅之上,腿上覆着薄毯,一双病态凹陷的眼睛浑浊而阴鸷。 “焚祭文,素帛——”引赞者声音洪亮悠长。 太子心底微松,总算是要完成了。 他没有给皇室丢人,也没有给解首辅等诸位大人惹麻烦。 祭台之前,铜盆中的火舌吞噬了祭文与绫帛。 这便是送神了,再行最后一记终献礼,祭祀的流程便算是完成了。 然而就在此时,男孩子拜罢主位之后,先转向了西侧跪拜。 见此,四下官员神色微变。 一时间,却并未有人开口。 待男孩子行罢最后一礼,引赞者正要宣“礼结”之时,却忽听得一道冷声笑响起:“太子叩拜乱了东西次序,诸位爱卿为何无人开口提醒?莫非皆不曾看到不成?——我大庆礼制,何时竟荒废怠慢至此了!” 太子面色顿时更白了几分。 他乱了次序? 是,似乎是乱了…… 祭祀礼制非是儿戏,他这十余日于东宫内每日反复练习,可竟还是…… 他可真笨! 而他曾听太傅说过,前朝时曾有一位亲王于祭祖时乱了跪拜次序,先是被罚跪于皇陵一日一夜,而后又罚了十年俸禄,并降为郡王—— 他不怕被罚! 可他不能连累解首辅他们! 思及此,又对上那双满是寒意与威压的眼睛,男孩子一时有些慌了神,忙跪身下去,主动认错请罚道:“是儿臣一时大意,犯下大错,还请父皇责罚。” 此时众目睽睽之下,一定要稳住局面,他纵然被罚也无所谓,但一定不能坏了这些时日诸位大人的部署。 他不能让解首辅替他开口求情,从而给父皇借题发挥,迁怒其他人的由头! 此时此刻,无比自责的男孩子脑海中只此一个想法。 庆明帝声音阴鸷而嘲讽:“你须知道,非是朕要责罚于你,而是谢氏的祖制要降罚于你……你之所以出错,皆因心中待列祖列宗毫无敬意!” 解首辅脸色沉了沉。 上来便是这样重的罪名扣下来,责罚必然不会轻了去! 皇上果然是存了要对付太子的心思在…… 否则怎至于自己都病得一塌糊涂了,还能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盯着太子瞧! 这是存心要挑错处的,纵然太子未曾错了次序,必然也能挑得出其它不足之处。 虽说礼制威严不可破,却也要思虑实际情况——此番太子代皇上祭祖乃是突发之事,往年太子因体弱甚至不曾来过祖陵,能在短短时日内做到如此,已是极难得之事。更何况,皇上的用意绝非是规正,而是要借此来发落殿下! 想着此事有可能带来的麻烦后果,他当下就要站出去,却被身旁的江太傅拉住了手臂。 解首辅转过头去,只见老人向他微微摇头,以眼神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