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王思年起初没有跟上。她有点疑惑,但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那还是唐宁刚入职的时候。 正赶上要过年放假,部门一起去聚餐,大家都多喝了两杯。酒过三巡,席间话题不知为何就转到了结婚生子这件事上。有同事抱怨了两句婆媳关系不好,孩子又花钱又不好带,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做丁克。 老孟这样的事儿妈自然不能放弃一切吐槽老婆岳父的机会,他大着舌头说:“是谁说的婚姻是座围城来着……?真特么是个天才!” 那架势很像是要和钱钟书先生一论兄弟。 唐宁是个表面沙雕实则文艺的年轻人。 他坐在王思年边上,目光因为酒精上头变得有些迷离。听见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前辈们的感慨后,他嘟囔了一句:“倒真像是诗里写的似的。” “什么?”女人没听清,温声问。 “我要去另一个国家,另一片海岸,找另一个比这里好的城市。”[1] 他没指望王思年读过卡瓦菲斯的《城市》,只是随口一说。 然而女人没有停顿的接到:“你不会找到一个新的国家,不会找到另一片海岸。 ” [2] 她轻声说完,依旧笑意盈盈,维持着柔和无害的模样。 唐宁愣住,抬脸望向她。 “这个城市会永远跟踪你。你会走向同样的街道,衰老在同样的住宅区,白发苍苍在这些同样的屋子里。”[3] 王思年在杯盏交错和明晃晃的灯辉中,抿了口辛辣的酒,微微眯起眼。 那模样就只温顺了许久的猫,冷不丁露了一下锋利爪子——不是它顽冥不灵,是骨子里的那点野性,泯灭不去。 这一眼,击中了唐宁。 也就是那次之后,他看王思年的眼神带了几分爱慕。 “年姐,萨迪的《蔷薇园》,你知道吗?” 唐宁很久没有听到王思年说话,知道她应该是回忆起了当时场景。 “听说过,没读过。”王思年回神,不知道他刚刚抛出这个话题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这么说。”对方微微有些犹豫,但还是咬牙说了出来,“有一句诗,我想和你共勉。” “嗯,什么?” 微顿的寂静后,唐宁的低语顺着手机听筒传过来,还带着电波的刺啦声: “你若没有锐利的指爪,最好不要冒犯野兽。”[4] “年姐,你多保重。” 嘟——嘟—— 大男孩告别完,竟然挂断了电话。 再拨过去,对方已经关机。 不知道是不是空调温度太低,王思年突然觉得一股寒意袭来,裸露的胳膊上冒出鸡皮疙瘩。 她端起了那杯刚刚喝了一半的牛奶,试图安慰自己。 ……有什么可怕的呢? 唐宁不过是因为家里出了事,所以情绪低落了一点,又不愿意在喜欢的女人面前丢面子。 他只是个敏感而年轻的孩子,遇到挫折时有些气恼,便引用了一首悲观的诗。 仅此而已。 而就在此时,手机又响起来。她连忙把杯子放下,解锁屏幕。 【小王,收到请回复,今天就要把最终名单上报了。】 老孟的微信一到,倒是缓解了不少莫名紧张的情绪。 王思年寻思起来:西安那个会要提前去一周到场地做准备。算起来,这提前的一周里,正好就有她和徐建定的婚礼的日子。 如果,只是如果,她跟着单位去西安的话……是不是就能名正言顺的把婚期拖一拖? 只是拖一拖,不是就这么取消了,应该不会引起爸妈和徐建太过激烈的反对吧。 她犹豫再三,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可能是长达几分钟的“正在输入”把老孟逼疯了,对方又发了一条微信,催促道:【小王你到底怎么想的?快点说。】 这一点外界的刺激点燃了王思年压抑已久的蠢蠢欲动。 她手指按下了发送键。 【收到。西安我能去,请领导把我报上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年年潜意识里要触底反弹了。 [1][2][3]《城市》 (希腊)卡瓦菲斯?黄灿然/译 你说:“我要去另一个国家,另一片海岸, 找另一个比这里好的城市。 无论我做什么,结果总是事与愿违。 而我的心灵被埋没,好像一件死去的东西。 我枯竭的思想还能在这个地方维持多久? 无论我往哪里转,无论我往哪里瞧, 我看到的都是我生命的黑色废墟,在这里,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