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漪道:“陛下为何对此上心?” 刘藻顿时一惊,随即笑了笑,道:“我只好奇罢了。”她说罢,又与谢漪商量,“我为谢相换个封地如何?就雒阳,雒阳与长安近,地方也富庶,不如就封给谢相,可好?” 谢漪皱眉,不悦道:“封地怎可更改,臣近日无功,又凭何封赏?”说到朝事,她便不会由着刘藻。刘藻也知,闻言便不作声了。 雨仍在下,哗哗地冲刷着石板与台阶,然而却已无人留意。 谢漪见她不说话了,恐自己语气太重,使陛下伤心了,便温声安慰道:“臣知陛下好意,来日臣有大功,再封也不迟。” 刘藻点点头,又说起后日的大朝来。她话题跳转得极快,谢漪也顺着她,她想谈什么,便与她谈什么。 直至夜幕降临,风雨停歇,天空阴沉沉的,仿佛笼着一层灰蒙蒙的雾。 用过哺食,刘藻也不愿走,依旧留在谢漪这里。谢漪也不赶她,由她在殿中来回地走,看看这个,摸摸那个。 殿中陈设,并无什么奇特之处,但刘藻却突然上起心来,问谢漪这瓶子是什么来历,这剑是何人所冶,何人所用,这竹简又是何人留下。 这皆是蓬莱岛上之事,谢漪又如何知晓,只得与她一同猜测,会是何人所用,如何到得宫中。刘藻胡言乱语,谢漪也不嘲讽,最多也只纠正一下不合常理之处。 二人一直说到了子时,谢漪不得不送客。刘藻也知不能再留下去了,便不甘不愿地起身。谢漪送她到殿门外。 刘藻还是不愿走,她极为珍惜与谢漪相处的点点滴滴,可她又不得不走。 谢漪站在殿门前,身子在殿中的灯光映照下,半明半暗。刘藻望着她,恋恋不舍。谢漪正想着,是否要送陛下回寝殿,便闻她忽然问道:“来世的来世,谢相可曾许与旁人?” 谢漪惊讶地望着她,不知她怎么说起这个来了。刘藻知不该说不该问,可她着实压抑得太久了,便趁着开了口,有些莽撞地说了下来:“倘若没有,能否许与我?哪怕只做片刻心动,能否许与我?” 她眼中有伤痕,话语冲撞却卑微,使得谢漪也心疼起来。 刘藻直直地望着她,谢漪却无法开口。刘藻等了片刻,又许是良久,眼中一点一点地死寂下去。 她又使她为难了。刘藻心中自嘲,正要说些话,遮掩过去,便闻谢漪说道:“好。” 刘藻的眼睛蓦然亮了,谢漪对她微微点了下头。刘藻的眼角微微泛红,用力地点头:“我等。” 一世两世,千世万世,只要能等到,她都等。 她说罢转身,大步地离去,与方才赖着不肯走的模样,截然不同。 谢漪站在原地,望着她愈行愈远的背影。只觉陛下这一整日下来,唯有这一刻,是高兴的。 来生的来生,何其缥缈,可她却因这一句这般欣喜。 谢漪分不清是心疼,还是酸涩,陛下方才眼角发红,说着我等的模样,不知为何竟生生镌在了她心上。 刘藻自然是高兴的。谢相一诺千金,从未有失信的时候,她说了愿许她来生的来生,必然会兑现的。 她高兴得辗转难眠,又兼生地,竟至天将亮,方朦胧睡去。 她做了个梦,梦见她一直等,等过今生,等过了来生,好不容易等到了来生的来生,她高兴地去寻谢相,可谢相却不认得她了,她用陌生的眼神看着她,要她离开,说她令她觉得恶心。 第65章 这一场梦下来,刘藻自是未得好眠,加上又淋了雨,翌日醒来,头疼得厉害。 她起身更衣,梳洗过后,走出殿门,便见殿外阳光耀目,草木间清新生香,花鸟蜂蝶,鲜艳动人,还有微风轻拂着衣衫。 刘藻微微吐出口气,心间明朗了些,去寻谢漪,邀她一同回去。 谢漪早已起了,且料到她必来,专令人多备了一食案,与她同进朝食。 用过朝食,二人一同往岸边,早有大船在那处等着了。刘藻见这一路来的好风光,不免遗憾未能与谢相同览,便与谢漪说道:“可惜不能久留此地。” 其实要留也是可以留的,只需令人以舟将案牍竹简运到蓬莱即可。她求一求,谢相这般疼她,兴许就答应留下了。然而明日却有大朝。刘藻自登基后,除了病得不能起身的那回,还从未缺过一回朝。此番自也不会为玩乐而破例。 “下回得闲,陛下再来就是。”谢漪道。建章宫就在长安城中,她要何时来,都使得。 刘藻点点头,登上船去。 船行平稳,自烟波中穿行,颇有隐逸缥缈之意境。刘藻本就头疼,在船上一荡,便更疼了,就没有起身观赏,乖乖坐着。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