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顾之澄为了兢兢业业做个好皇帝,不让陆寒在朝堂之上独大,便是醒来的第二日就去上朝了,拖着病弱不堪的身子,反倒因昏昏沉沉而摔倒闹了个笑话。 那些朝臣们想笑却不敢笑的神情,给顾之澄当年年幼的心里留下了一道阴影。 甚至于她现在想起来,仍旧十分抗拒。 太后愣了愣,凤眸微眯后,又伸出染了凤仙蔻丹的纤长玉指,轻轻抚了抚顾之澄的额头:“澄儿乖,先好生歇息罢,莫要再说话浪费力气了。哀家明日再来看你。” 顾之澄悄悄松了一口气,有时候母后对她寄予的厚望,真如同千斤重石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可是她又不敢放弃,毕竟她们是彼此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和希望。 只是这一世,她可能又要让母后失望了...... 太后程氏走后,顾之澄让众人都退下,自个儿卧在龙榻上阖着眼,可脑子里却混乱无章,片刻不得安宁。 顾之澄试想了想,若她能通晓未来十年,那她是不是有了与陆寒抗衡的能力,是不是能将整个陆家这棵大树连根拔起。 可惜,她试想了无数种可能,答案都是—— 不能。 陆寒此人,隐藏太深,上一世她活了快二十年,也只窥见了其冰山一角。 且陆寒善于权谋,运筹帷幄,算无遗策,而她,只有十年的未卜先知,却不是一世。 和陆寒斗了十年,她真的很累,也很痛苦,而结局,却是命丧黄泉,江山仍然易主。 既然斗不过,既然没必要。 那这一世,就让她做个胆小鬼吧......不求滔天富贵,黄袍加身,只求平平安安,喜乐顺遂。 父皇,母后,对不起。 顾之澄躺在温软的被褥里,睁开眼侧眸望向侧窗的白玉案上,上头丹青色长瓶里插着几支开得正好的梅花,殷红之间,暗香浮动,若是能簪在发髻耳畔,定然是极美的。 也不知她能不能安然退位,带着母后离开皇宫,着上钗裙环佩,过上正常女子该过的生活。 描眉淡妆,对镜贴花钿。 顾之澄正畅想着,又听得外头有了动静。 似乎是陆寒来了。 尽管她还在休息,但从来都不是她想不想见陆寒,而是陆寒想不想见她。 果然,田总管在外头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就推门进来了。 见顾之澄还未安睡,田总管赶紧掌了灯,看着翡翠将顾之澄扶着坐起来,而后轻声叮咛道:“陛下,摄政王来了,您先莫阖眼,应付他走了再好生歇息。” 太后素来教导顾之澄,在陆寒面前,一定要精神抖擞,自信且坚定,莫要失了底气输了阵仗,让他以为孤儿寡母好欺负。 所以即便顾之澄已决定做个胆小鬼,但听到陆寒的脚步声,还是习惯性的挺直了脊背,乌黑的眸子也睁得更大了些。 陆寒走进来,瞥见坐在床上虽面色苍白却还强撑着的顾之澄,眼尾微挑。 他早见惯了顾之澄这个样子,明明还是娇小的个子,才到他腰间,却要装得小大人似的,明处暗处都要跟他一较高下,输人不输阵。 陆寒走到顾之澄的龙榻边,顾之澄微微仰头看着他,脸小小的一团,白得近乎透明,又因映着烛火,若仔细可以瞧见她脸上细细的绒毛,镀上了一层浅浅的暖意。 她的眼眸太过澄澈,眸中干净得不像话,只倒映着他峻拔的身形,还有那张冷淡的脸。 陆寒眸子一闪,瞳仁深处掠过一抹更深的深色后,才出声:“听闻陛下醒来,臣甚喜,迫不及待进宫看望陛下。” “......”顾之澄轻轻勾了勾藏在衾被中的手指,望着他面无表情的神色,她觉得陆寒不是甚喜,而是在郁闷她怎么就没一命呜呼了去。 但顾之澄还是抿了抿唇,乌睫轻轻扑簌,眸中有不达眼底的笑意:“多谢小叔叔关心,朕已经好多了。” 小叔叔,是顾之澄登基前,对陆寒的专称。 那时候,先帝还在,顾之澄在皇宫之中无忧无虑,从来不知愁是何滋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