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错处,就是这几分情思没藏好,叫萧腾看出了端倪。那些日子朕每去梁王府,他都要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让你来陪,渐渐的,长安里谣言四起,说梁王府里的璇姑娘深得圣意,已与朕暗通款曲,甚至有传得更离谱难听的,说你已经珠胎暗结。朕若不给你名分,你觉得你还有活路吗?这长安城内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你淹死。” 原来是这样,果真是这样。 楚璇对这段晦暗难明的往事疑心了三年。 当初外公在她跟前做足了戏,说自己如他嫡亲孙女一样,若非萧逸强要,是断断舍不得把她送进宫的。 王府里物色了娇娥如云,便都是做这个用处的,没有君意如山,何苦要把她搭上? 她那时年纪太小,又被锁在王府深苑里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只是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摸不清事情全貌。 萧腾。 她这位大舅舅向来城府极深,那些推波助澜的谣言八成是他的手笔,而他又是外公的心腹臂膀,他的手笔便是外公的意思。 谣言四起,终于逼得萧逸不得不纳了她。 他们很可恨,事情终归也是有个源头。 楚璇歪头看向罪魁祸首,款款柔声道:“您对我生出了柔情暇思?我那个时候才多大?您这个禽兽。” ‘啪’的一声,萧逸把酒鼎掷回桌上,琥珀色美酒泼溅而出,有几滴落在了楚璇的裙缎上。 所幸,歌舞正盛,弦乐绕梁,遮掩着御座上的动静,并没有人注意到天子的薄怒。 萧逸攥紧了拳,手背上青筋凸暴,他缓了少顷,冷声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发了疯,你早说见不得这个江淮,朕好把他送到北疆去戍边。” 第13章 疼爱 “我就不明白了,我好好地跟您说话,您老往江淮身上扯什么?”楚璇低头抚看自己的裙缎,酒水渗进了金线织就的鸢花捻珠,洇开一小滩,很是难看。 她边摩挲,边懊恼道:“这是尚衣局新送来的衣衫,我才穿了几个时辰,啊……”楚璇吃痛地低呼了一声,手被萧逸紧捏进了掌心,他暗中蓄力,把那一团柔荑捏得‘咯吱’响,面上却一派清风温隽,甚至唇角还挂着宜然淡笑,仿佛殿中歌舞甚合圣意,他低声道:“你还没给朕生出个一儿半女的。” 楚璇向他投去了诧异的神色。 萧逸漫然道:“你要是把朕气死了,你少不得要殉葬。” ‘殉葬’二字果然颇有威慑力,震得楚璇再没了话。 十几天前,她父亲身陷囹圄,她被困宫闱,为了救父不得不铤而走险时,她确实想过要是萧逸有个好歹大不了给他殉葬,可如今已然雨过初霁,大家都没事了,她也越发惜命,不想死了。 大家都活得好好的,她凭什么死? 可心头还是气难纾,委屈地看向萧逸:“我心里不平衡。楚玥那丫头命怎么就这么好,从小在爹娘跟前长大,受尽宠爱。到及笄之年又说了门好亲事,被娘亲带着出来,听的都是好话,我活了十七年了,一天这样的好日子都没过过。” 她眼中含泪,泫然欲泣:“要不是我舍命把父亲救出来,要不是我多年来听外公的话为他效力,梁王府庇护着楚家,楚玥能有这样的好命过这样安稳平和的日子吗?她们怎么就不知道来问问我过得怎么样?怎么就不会来关心关心我?我这么多年我图的到底是什么?” 一心效力的外公其实早把她算计得死死的,牵念挂怀的家人心安理得享受着她的付出所换来的好日子。 她不光在夹缝里求生,还是个没人爱的小可怜。 萧逸翘起拇指轻轻摸着她的手背,沉吟良久,道:“你要是不平衡,朕给你出这口气。” 楚璇隔着水雾朦胧可怜兮兮地看向萧逸。 “等宴席散了,朕把她们都砍了,人头给你送到长秋殿当凳子坐。” 楚璇嘟起嘴,闷了好半天,终究长舒了口气,郁郁道:“算了,我不跟她们一般见识,我也不缺凳子坐,不关心我就不关心,谁稀罕似得……” 十二阕和弦已近尾声,鼓点愈发密集,笙乐愈发精妙,萧逸的心情如在狂风怒浪里逐翻了许久,如今终于归于平和。 他握着楚璇的手,满含怜惜与宠溺的喟叹:“朕懂了,璇儿只是看上去坚强,但其实还是个脆弱的小姑娘,想要有人疼有人爱。” 楚璇低了头,不说话。 “等这宴席散了,朕就把长秋殿的禁军撤了,再也不关你了。” ?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