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她因年虽小,师姐们出门历练总是不带她,这一回娘娘也允她出去历练,如何能拒绝? 她只想了一小会儿,这期间清霄帝君的视线一直似有若无落在她身上。当她点头时,明显感觉到对面那人松下了一口气,娘娘脸上的笑意也深了。 后来她就这么住在了潜寒宫之中,在太清蚨泠境的日子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识得了几位好友,相约着一起做偷鸡摸狗之事,极为潇洒快活。 太清蚨泠境虽大,全然是一处与世隔绝的仙境,时不时有旁的神仙来寻帝君饮茶下棋,譬如那朱雀陵光神君,三番几次逗弄着说要带她出去玩几日,可帝君次次都不允。 一百余年,她在太清蚨泠境中过得很是欢乐太平。 再后来便是紫薇大帝的那一次邀约,禁不住她百般恳求,帝君头一次松口将她带了出去,谁知仅是这么一次,她就从紫薇恒掉下了凡间,遇到了彼时成了凡人皇帝的封戎。 …… 一场大梦就此转醒,饮溪缓缓睁开眼,眼角洇湿,顺着流入到鬓发里。 这里已经不是冥府的地牢了,这里处处铺设熟悉,是她在潜寒宫之中的居所。身上略有酸痛,一时回不过神。 床畔有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兄长清霄帝君,一个是已恢复魔帝身的封戎。她这才发觉手掌被死死握着,而她一睁眼,便对上他赤红的双眼。 “可有哪里不舒服?”封戎声音极轻,仿佛怕惊到她。 适才梦里还没褪去的泪意再一次涌上来,眼眶滚烫,泪水填满了眼睛。饮溪恍然不觉,对着这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探手摸了上去,一点点,从额角到眼尾,从眼尾到鼻梁。 “封戎……”话一出口,落下泪来。 清霄帝君始终从旁站着,见她醒了,一直悬着的心终是放下来,伸出的手停在空中,片刻后又收了回来。 封戎抱着她的手,轻轻去摸她的鬓发,眼里情绪浓厚似墨,风卷云涌,只怕下一秒就要爆发。 “我在。” 那泪水止也止不住,她仰了仰面,眼睛不舍得从他面上移开一刻,半晌,说出一句话:“原来你没死?” 封戎一怔,很快意识到她在说皇帝驾崩之事,片刻后苦涩的摇头:“你怎会只身一人入了冥府?” 实则也该猜到了,凡人身死魂魄会进入冥府,她是去寻他了,她并非是将他忘了,她心里还有他。 饮溪不晓得为何天道如此捉弄人,倘使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就这么让他们一辈子再也不要相见,他继续过着他的日子,皇帝也好魔帝也罢,而她在天上继续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仙,那样也很好。 可为何她已忘记了一切,还要她重新遇到他,爱上他,然后再经历这蚀骨锥心的一刻? 分明已决定再也不要与他在一起了,分明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为何又一次要将她推到这等境地? 她竭力想将那泪水憋回去,毫无作用:“既然你没死,那便最好了。这段时日我也想过了,从前是我想的不可靠,仙凡怎能在一起?往后你便去过你的日子……将我忘了罢。”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经发颤了。 封戎没料到好不容易相见,她竟然要他忘记。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汲起了水光,好似就要落泪,抓着她的手死死不松。仿佛是祈求,更像是哀求:“为何要我忘记?你可还是恨我?恨我封印了你的灵力,将你困在身边?我错了,我当真错了,莫非你就这么狠心,当真要因此与我分开不成?” 清霄帝君背过身去,不敢看妹妹脸上的表情。 饮溪唇瓣颤抖着,泪珠滚滚而落,她说不出一个字,不肯摇头,也不敢点头。她心中想说的话太多太多,想问问他这千年来去了何处?为何现在才来?又想问问难道时间果真能泯灭一切,让过往都烟消云散? 她不敢问,怕听到不愿听的回答。 若她还是先前那个无知无畏的饮溪,倘使作为皇帝的封戎肯向她道歉,那么她会义无反顾的与他在一起。可如今忆起了这么多,要她如何能装作不知道? 饮溪更不敢让他知晓自己已经忆起了一切,她怕一旦说出口,那埋藏了千年的不甘又会重占上风。 如今看来封戎也记起来了,她当真不敢面对这样的他,且需要时间好好的想一想,想一想究竟该怎么做,想一想从前的爱恨情仇该如何安置…… 饮溪不敢听他说话,她知晓只要他开口她一定会心软,死死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几分来。 “我今日累了。”她甚至连一个借口都不敢编,说完这句就缓缓的别过脸去,将手抽回,不再看他。 封戎还欲再说什么,清霄帝君忽然开口了:“饮溪累了,魔帝请回。” 她才被提了魂,虽傅榆没有得手,却还是恐损伤了些许,封戎想到千年前同样的经历,心痛的碎裂成几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纵使现在一刻也不愿离开她身边,还是缓缓站起了身。 声音收回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