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付闻歌稍稍走远,白翰辰问:“你怎么来了?” 孟六摸出烟盒,敲出两根分与白翰辰,擦燃洋火点上,深吸一口惆怅道:“嗨,军管处要商会筹措一百二十万现大洋做军饷,我们家老爷子来找你爹商量,看各家摊多少合适。” 白翰辰皱眉:“你们家老爷子才是商会会长,跟我爹商量什么?” “净说那个呢,全北平谁不知道你们白家才是腰杆子最粗的,不找你爹商量,上哪凑那一百二十万现大洋去。”孟六冷哼,又朝付闻歌的背影努努嘴,“诶,还没弄上手啊?我看你最近也不去八大胡同了,怎么着,想出家当和尚啦?” “滚蛋,少他妈胡吣。”白翰辰嫌他声大,怕被付闻歌听了去。 “我这不关心你么。”孟六搭住他的肩膀,“诶,说正经的,这小爷儿长得不错,听你们老爷子说,还是国立大学的学生。你要真没看上眼,让给我得了,省得我妈老给我往家划拉那脸盘子比锅还宽的主。” 白翰辰嫌弃地扒开他的胳膊,不悦道:“甭想,他准保瞧不上你。” 孟六挺直腰板,傲气十足:“想我孟浩龄玉树临风相貌堂堂,学富五车家财万贯,他凭哪条瞧不上我?” 孙宝婷打西院出来,听见孟六的话,笑他说:“就你还学富五车?高小都毕不了业的主。你说,为你拿个文凭,你家老爷子花了多少钱?” “婷姨,您看您眼睛那么大,咋看我就往小了瞧?书本上的东西咱是没学着多少,可这人情世故,做生意的道道,我全装在肚子里。” “我看装二斤烧酒还凑合。”白翰辰就手敲了把孟六的肚子,给他敲得弓起了背。又转头对孙宝婷说:“妈,让后厨给弄口饭,我跟闻歌都没吃呢。” 孟六忙道:“婷姨,我也没吃呐,刚进家门就被我们老爷子给拽您家来了。想着问招喜儿讨口点心,结果教二爷给打断了。” 孙宝婷被孟六的甜嘴哄开了心,掩着帕子笑道:“行,去饭厅等着,这就叫人给你们送过去。六儿,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烧鸡和——” “妈,给他碗白饭就成。”白翰辰回手敲了一记孟六的后脑勺打断他的话。 混吃混喝的主,还腆着脸点菜? 到前厅跟孟老爷打过招呼,白翰辰奔东院叫付闻歌去饭厅吃饭。到门口抬手敲门,他见门虚掩着便直接推开。正要开口,却从隔着里外间的帘子缝里瞧见对方正在换衣服,又赶忙退出门外。 虽说不至于到男女授受不亲的地步,但也不能乱了规矩。 付闻歌听见了动静,赶紧提上裤子回过头,却见外屋空着。衣服上裹的都是马臭味,回屋赶紧换下。 他问:“谁啊?” 白翰辰在门外答道:“我,妈叫去饭厅吃饭。” 穿戴整齐,付闻歌从屋里出来对他说:“我不饿,叫婷姨别忙活了。” 孙宝婷说他总是太太、太太地叫自己,过于生分,于是他改口随大房那边的叫法,管她叫婷姨。 “好歹吃点儿,骑了一上午的马,怎么会不饿?”白翰辰个子高,瞧见他头顶上的发里有根草,直接伸手择了下去。 付闻歌立刻往后退开一步,看到白翰辰手中的干草,又下意识地摸摸头顶。白翰辰随手把草扔了,说:“待会叫后头给你烧锅热水,洗洗再休息。” 付闻歌垂下眼:“今儿……谢谢你了。” “嗯?”白翰辰假装没听清。自己见天介接他下课都没捞着一声谢,今天算逮着了,得多听几声。 “我说,谢谢你。”付闻歌知他故意刁难,于是提高了音量,“谢谢你白二爷挺身而出,救我一命。” 白翰辰满意地笑笑:“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不过我还是得说,你啊,少跟着周云飞他们去外头野。” 付闻歌质疑道:“难道我没有体验人生乐趣的权利?” “没那个意思,咱就事论事,清河马场的马不是给人骑的,那都是拉货的马。早些年儿押货出城,大都是跟那装车。”白翰辰瞧着他那副不甘心的样子,琢磨了一会又说:“喜欢骑马,回头我带你去。通县也有个马场,那的马比较温顺。” “太温顺的马,骑起来没意思。” “嗯,是这么个理儿。”白翰辰点点头,“不过你得体谅下我的难处,闻歌,你爸把你交到我们家了,你真有个好歹,我怎么跟他交待?” 咂摸了下白翰辰话里的含义,付闻歌问他:“所以你今天去马场接我,不是因为担心我出事,而是担心我出事了没法跟我家里交待?” 这有区别么?白翰辰一时没闹明白对方话里的弯弯绕。 “行,我知道了。”没等白翰辰回答,付闻歌抬手按住门,“让让,我要关门了。” “等会,饭还没——” “哐!”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