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锅料合多少钱,我包了。”白翰辰实在看不下去——保不齐付闻歌下一筷子得夹出什么来。 全包圆儿省事,慢慢挑去吧。 “不!那样就没意思了!”付闻歌不乐意了。吃这玩意儿,追求的是筷子离水那一瞬间的惊喜。 听到围观车夫们的笑声,白翰辰倍感丢脸,真恨不得把付闻歌扔这自己走了。 回家路上,白翰辰问:“好吃么?” “还行吧,没想象的那么好吃,闻着倒是挺香” 拢共夹了十筷子,只有一块连皮五花,剩下都是骨头。教付闻歌吃惊的是,居然还有整根的鱼刺。 白翰辰轻嗤:“你是图好玩,可对于其他人来说,那是养家糊口的生计、解馋的无奈之选。甭管夹着什么,吃到嘴里,都是个穷字。” “你优越感很强啊。”付闻歌斜睨着他。 这话教白翰辰稍稍勾起嘴角。 “你吃过炒高粱么?”他问,“就是那种稍稍发了芽卖不出去的。” 付闻歌摇头。 “我吃过。”白翰辰轻道,“小时候跟我们家老爷子跑西南线押车,过了湘西,方圆二三百里连个人烟都没有,有钱也买不到吃的。天气又潮,什么都存不住,路上只能吃那个。头回吃,新鲜,我吃了半袋儿。可到了第三顿,我咽都咽不下去了,忒剌嗓子。又不敢拿水往下冲,水一泡,涨了,得把胃撑坏。” 付闻歌挑眉:“那你不得挨饿?” 白翰辰点头:“对,饿了两天,实在扛不住了,再难咽也得吃。后来我爸跟我说,带我出来就是教我尝尝挨饿的滋味儿。在家养尊处优惯了,早晚失了斗志。” “挣钱的斗志?” 将车停到后院的墙根下,熄了火,白翰辰侧头望向付闻歌:“没人愿意过穷日子,保家人衣食无忧是我的责任。商场如战场,一旦软了,别人的脚会毫不犹豫地踩上来。” 这话对于付闻歌来说并不陌生。从小付君恺就教育他,人生便是战场,冲锋陷阵不一定能赢,可缩在战壕里的一定是懦夫。白翰辰脾气硬,确实有硬的道理。 既不附和也不评判,他淡然对上白翰辰的视线:“很晚了,早点睡,明天中午不还约了人?” 哦对。 这两天光顾着忙活大哥了,白翰辰才想起明天还约了那位洛大刀先生吃午饭。 翌日,德义兴。 约的是十一点,可那位洛大刀先生却迟到了将近一小时,摆足了架子。白翰辰一向不喜欢等人,要不是看在县长陪着笑脸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帮他宽心,早甩手走人了。 走廊上传来军靴踏地的声音,做中间人的法官听到了,赶忙起身拉开包间门,冲外面点头哈腰道:“洛长官,就等您开席了。” 话音未落,身着灰蓝色军服的人跨步迈入房间内。来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国字脸,眉眼方正目光如炬。他身后跟着两个兵,等长官进了屋,各自左右站开,笔挺地守卫在门口。 他冷冷环视屋内,最后停到白翰辰脸上。视线相交,令白翰辰略感意外。眼前的这位洛大刀先生并非如他以前接触过的土匪那般,衣着举止粗犷野蛮。他浑身上下,都是军校培养出来的军官气质。 “来来来,我给介绍下啊。”县长起身,“这位是宛平县县卫,洛稼轩洛长官。洛长官,这位是白府二公子,白翰辰。” 稼轩?此乃那文武双全的辛弃疾之号。白翰辰暗自思忖。想必那位前清举人洛老爷子,对儿子寄予厚望。 与白翰辰点头示意,洛稼轩又将目光投向付闻歌。于他所见,这学生模样的青年明显是个陪衬。不过能置身于此,想来是白家二少与自己谈判的“筹码”。 县长端得是会看眼色,继续介绍道:“这位是付闻歌付公子,他父亲是保定驻军参谋长,付君恺长官。” 听到县长连自己的父亲一并介绍,付闻歌更确定今儿是给白翰辰撑门面来了。这自然令他感到不悦,可想起白翰辰昨晚说的那番话,他多少能体谅对方的难处。 “洛长官,您好。”付闻歌站起身,体面地与对方打招呼。 洛稼轩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带任何语气地问:“你父亲最近可好?” 付闻歌稍稍一愣:“您认识家父?” “打仗时与付参谋长共过事。”洛稼轩摘掉手套,随手置于桌上,“我时间不多,有什么话,紧着说。” 县长忙招呼:“既然都是熟人,那就都别客气了,坐,都坐,老李,喊跑堂的上菜!” 洛稼轩接过县长递来的烟,偏头就火点上。隔着淼淼升起的烟雾,他冲付闻歌稍稍扯了下嘴角—— 付君恺,咱俩真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啊。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