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君恺微扬下颌,在旅客中寻找付闻歌的身影。跟白家的婚事,他本不太愿意,只应了白育昆让孩子们处处,真合得来再说。没想到白翰辰这小子还真有把家伙,才几个月的功夫,竟能收了他家闻歌的心。 且说这不年不节的,白翰辰急匆匆回来见丈人,莫不是…… 脑海中闪过个念头,付君恺微微眯起眼,沉声道:“安生,回去先帮我把枪收好。” “怎么了?” “白翰辰这么着急见咱们,该不是带‘好消息’过来,真要是那样,我怕我忍不住崩了他。” “……”乔安生无奈地斜了他一眼,“闻歌他自己有分寸,你别瞎操心了。” “你儿子有分寸,难说那白二不守规矩。” “你做过的事别人未必做,我看翰辰那孩子不错。” 听出乔安生的话外之音,付君恺眉头微皱,却依旧目视前方:“你是得拿这事儿念我一辈子。” 乔安生道:“不用那么久,等把婆婆伺候走了,我也走。” 付君恺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侧目瞪视,低声厉道:“你敢!” 四目相对,却是被吼的高高在上,吼人的心虚闪烁。乔安生再了解不过了,这便是眼前戎马半生的男人最“卑微”的求人态度。抽回胳膊,他轻飘飘地说:“君恺,你现在啊,越来越开不起玩笑了。” “以后不许开这种玩笑!”付君恺的语气依旧犀利。 “是,参谋长阁下。” 乔安生说着,眼睛一亮,朝出站口那边挥起手—— “闻歌!这边!” 乔安生一见儿子便念叨他瘦了,白翰辰听了挺不自在,好像跟他家里住这几个月没给吃饱饭似的。不过转念一想,人家也没责怪他的意思,久未相见,父母开口通常都是这个。 相互打过招呼,付君恺瞅见白翰辰身后跟着个仰脸望天的穷孩子,问:“这谁家的孩子?” “火车上捡的,爸,我琢磨给送演武堂养着。”付闻歌回手把董二狗拉到身侧,“二狗,这是我爸和阿爹,叫伯伯。” 董二狗转转乌溜溜的大眼睛,躬了个身:“伯伯们好。” 付君恺点了下头,将目光投向白翰辰,那意思很明白——你怎么不拦着点儿? 白翰辰回给准岳父一个“我真拦不住”的眼神。董二狗来路不明,虽然他自己说的可怜,但谁知道是不是编出来的故事。且看他那副说话行事老道的模样,真不太像刚被大人从家里丢出来。但付闻歌动了恻隐之心,他硬拦,怕不是又得吵架。 乔安生出声打断两人的神交:“这样吧,君恺,你送这孩子去演武堂,我带闻歌和翰辰回家换身衣服,金汉说,晚上去隆立给翰辰接风。” 付君恺点头:“嗯,闻歌,孩子搁这吧,你和翰辰跟你阿爹先回。” 堂堂驻军参谋长让别人给自己安排“工作”,要搁司令部里付君恺早拍桌了。但家里的事一向是乔安生做主,他服从管理听指挥便是。另说看儿子那欢蹦乱跳的样,不像是有“情况”,他这心里顿时敞亮了不少。 与付君恺点头致意,白翰辰把拎来的见面礼交给司机,又绕到后座替付闻歌与乔安生拉开车门。既然是来拜见丈人的,必然要有做姑爷的自觉。付君恺的眼神里有诸多挑剔,不冷不热,他看的出来。这种时候再摆“爷”的架子,擎等着让老丈人给扫地出门。 乔安生把披在肩上的军大衣脱下递还给付君恺,牵着付闻歌的手坐进车里。上车之前给白翰辰留了个笑脸,用眼神嘱他放松。 这令白翰辰很是感激。 目送乔安生的车驶离视线,付君恺偏头看着董二狗,盯了一会,问:“第几回干这事儿?” “啊?”董二狗装傻。 “老实交代,否则送你去吃牢饭。” “……” 面对不怒自威的高阶长官,董二狗自知教人看了个通透。那乌溜溜的眼珠转转,又不自然地眨了眨眼。这一年多来跟火车上骗吃骗喝,南来北往跑了大半个中国。偶尔碰上付闻歌这号善心泛滥的主,他也跟着下车,到地方吃饱喝足洗个热水澡,趁黑摸走点儿珠宝现金什么的,能有好几个星期不愁吃喝。 付君恺耐心有限,见董二狗光转俩眼珠子不言声,转头对给自己的勤务官道:“去,把车站执勤的巡警叫来。” 董二狗忙求情:“伯伯!别叫警察,我自己走还不成么。” 抬手示意勤务官不忙走,付君恺摸出烟点上,自升腾而起的烟雾后眯起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古灵精怪的小子,问:“你今年多大?” 董二狗掰着手指头算算,不大确定地说:“属牛的,十岁?” 十岁?付君恺稍稍皱眉。这孩子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模样,想必是常年吃不饱饭,耽误了个头。却说这生于乱世,丁点大的孩子能自己个儿在外头活下来,实属不易。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