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翰辰猛然回神:“啊?哦,就按你说的办。” “我说什么了?” “……” 付闻歌运了口气,又问:“那你刚要跟我说什么?” 要说白翰辰真没白做那么多年生意,脑子转得贼快,立马把先前的打算抛开,换了个话题:“就阿爹前几天说的,把老太太接北平来看病的事儿,我挑了两家医院,等你定。” 付闻歌眼里闪闪发亮:“哪两家?” “慈心和协和。” “可那两家很贵。” “甭操心钱。” “……翰辰,其实……”付闻歌说着,眼眶微红,“其实那天阿爹跟我说的意思是,奶是拖一天算一天了,去医院用点药,让她最后的日子过得舒服点。” 将付闻歌揽入怀中,白翰辰安慰道:“别难受了,我保证,一定给老太太最好的照顾。” 靠在白翰辰的肩头,付闻歌轻轻叹了口气。 “希望她能坚持到抱上曾孙吧……” 李春明跟屋里虬了整整两天,就坐那抽烟,叫吃饭也不吃。店长把他开除了,说是店里不能留手脚不干净的人。手艺人圈子小,他的事没多久就传开了,去哪家应聘哪家都不要他。 案子不结,他永远得背着内贼的名声。可律师那边传来的消息是,因为他师傅是法国人,现在国际局势紧张,北平的洋人有大使馆的庇护,警察不敢轻举妄动。 他去找师傅对质,让师傅自己去警察局自首。师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自己一时鬼迷心窍,赌钱输了堵不上窟窿才出此下策。师傅家那几个卷毛的洋娃娃也跟着哭,哭得他万分纠结,终归没能狠下心把师傅拖去警察局。 前天早晨他又去找师傅,结果人去屋空,打听了一圈儿才知道他们回法国了。他本指望给师傅点时间让对方能良心发现,没想到害自己一辈子都洗不清罪名。 这下彻底完了,李春明备受打击。律师给出主意,让他花点钱找个人顶罪,起码先把自己的罪名洗清。要不不光还不上白家的取保候审押金,他连饭碗都得砸了。可是他手头统共就二百多块钱,这要都拿出去找人顶罪使了,他拿什么供陈晓墨念书啊? 店长也说,就算最后定罪不是定在他身上,他跟北平也吃不了金银匠这碗饭了,去远点的地方兴许还成。 愁人。 “李春明,你要再不出来吃饭,我可就踹门哩!” 陈晓墨站在门外吼他——天又没塌,至于跟乌龟似的缩壳里不带动弹的么?真以为自己是万年的王八,不吃不喝抻着脖子喘口气就能活? 好一会儿,门才拉开条缝。打门缝里瞧见李春明那憔悴不堪的脸,陈晓墨堵到嗓子眼的那口气生生憋了回去。 “出来吃饭。”他往里推开门,见李春明不动窝,伸手拽住对方的腕子往院子里拖。 夏天热,饭桌摆在院子里,还能有点儿小风吹着,凉快。 李春明被他攥得手腕发烫,心里又委屈,坐到小凳上一直垂着头不动筷子。陈晓墨见不得这副窝囊样,扬筷子敲了下他的手,语气稍重:“吃啊!还得喂你哩?” “我看他是等你喂呢。”周云飞哼了一声,“诶,李春明,甭愁,不就是钱么?我有,你先拿去用。” 李春明闷闷地应道:“怕欠的多,还不上哩。” 周云飞嘴里的馒头差点笑喷出去:“嘿!你跟晓墨还真是两口子!当初我说借他钱还你家彩礼钱,他跟你一个字不差!” 陈晓墨瞪起眼,破天荒没有反驳。反驳也没用,他说一句,周云飞十句跟那等着他呢。 李春明默默地抓起个馒头干嚼。要是搁以前,听见这话他能乐得多吃两碗饭,可现在他心里塞满了事,根本无法停止责怪自己不合时宜的善良。 “吃点儿菜。”陈晓墨夹了筷子西葫芦丝到他碗里。 盼望已久体贴的举动让李春明骤然红了眼眶。他有能力对陈晓墨好的时候,人家不买他帐。没想到现在他遭了难,对方反倒关心起他来了,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可怜抑或是别的什么。 吃完饭,李春明主动收拾碗盘,坚决不让陈晓墨和周云飞沾手。陈晓墨跟进厨房,蹲到埋头刷碗的李春明身边。 “钱的事你不替我操心,我拿到奖学金哩,够付学费。”他说,“回头我再去做家教,平时吃饭算计着点儿,能把书念完。” 李春明抽抽鼻子,瓮声瓮气道:“你念书就够辛苦哩,不好再出去找活儿。晓墨,我想好了,去上海,店长在那边有个朋友,也是开珠宝店的,说让我去试试。” 陈晓墨垂下眼。李春明是奔他来的,现如今却要离开,他听了还真有点失落。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对方时不常出现在小院里,顶着憨憨的笑绕着他转,不管他如何甩冷脸也依旧乐此不疲。 不过也是个机会,拉开距离,让彼此都有时间沉淀下心情。M.Lz19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