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转头对那落魄书生说道:“钟魁,此事与你无关。我也知道你有一些本事,所以接下来你能走就走,别管我们了。” 然后她抬头望向陈平安,正要说话,陈平安已先笑道:“老板娘,先前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妇人有些疑惑,一时间沉默不语。 陈平安自言自语道:“人间路窄酒杯宽。” 路窄,所以会遇到与那片槐叶有关的姚家人。 路窄,所以也会遇到这些,恨不得其他人都走上死路的家伙。 可是没关系,这儿的青梅酒好喝。 陈平安轻声道:“今天要麻烦四位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身后的那间屋子里走出四人。 南苑国开国皇帝魏羡在前板着脸道:“无须客气。” 武疯子朱敛随后弯腰走出,站在陈平安另外一边,双手负后,笑呵呵道:“少爷这话多余了。” 一个背负“痴心”长剑的绝色女子站在魏羡身旁,正是藕花福地的女剑仙隋右边。她容颜清冷道:“谢过公子借剑。” 最后是身材魁梧的魔教开山之祖卢白象,他双手拄刀站在朱敛身侧,微笑道:“主公,这刀不错。停雪,名字也好。” 最后的最后,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爹,我呢?” 陈平安有些无奈,说道:“回屋子读书!” 裴钱哦了一声,轻轻关上门后,大嗓门读书,书上那些圣贤道理给她读得震天响。 一楼书生听着二楼书声,二楼除了书声之外,还有陈平安、魏羡、朱敛、隋右边、卢白象。 一座边陲小小客栈,今夜鱼龙混杂。 姚岭之在那五人走出屋子后,呼吸都沉重起来,这让她觉得匪夷所思。 面对那个年轻扈从的恐惧,更多是一种杂糅诸多复杂情绪的直觉,例如柔弱女子面对心怀叵测的男人、下位者敬畏无形的权势、秉性纯良之辈先天会远避鬼蜮之徒。但是姚岭之望向同一层楼那五人的窒息却很直观:同一座山林,兔鹿见虎罴;同一条江河,鱼虾遇蛟龙。 姚岭之担任边军斥候已经有三年之久,有过两次命悬一线的生死之战,她没有任何一次心生退让,照理而言,不该有此感觉才对。 她是姚家这一代最出类拔萃的武学天才,不过十四岁就已经跻身四境,并且有望破开瓶颈。十五岁的五境武夫,哪怕是十七岁的五境,都当得起“天才”二字。放眼大泉王朝,无论是军伍还是江湖,姚岭之都是一等一的璞玉,稍加雕琢就能大放光彩,没有人怀疑她未来可以顺利跻身御风境,成为雄镇一方的武道宗师。尤其是行伍出身的高手,杀力尤其巨大,这一点毋庸置疑。江湖上,宗师往往捉对厮杀,多是旗鼓相当的较量;沙场上追求的是一夫当关,是百人敌、千人敌。 姚岭之手心攥紧一颗银锭模样的物件,正是价值连城的兵家甲丸,而且是比被山上练气士讥讽为“水洼甲”的甘露甲品相更高一等的“池塘甲”金乌经纬甲,是名副其实的仙家法宝,边军姚氏对姚岭之的期望之高可见一斑。 年轻扈从看着那二楼五人,一拍桌子,佯怒道:“仗着人多吓唬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带笑。客栈内三桌人,屋外还有数百精骑,大概是自己都觉得有点厚颜无耻,忍不住笑出声。 两桌扈从模样的军中精锐也跟着乐呵起来,全然没将二楼的动静当一回事。虽说楼上那些人气势很足,甚至有些震撼人心,可又如何?江湖莽夫而已。 大泉王朝的江湖人早就断了脊梁骨,不过是一群趴在庙堂门口的走狗,摇尾乞怜。而亲手折断、敲碎整个江湖脊梁骨之人,今天刚好就坐在客栈酒桌上。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名唤九娘的客栈老板娘并没有因为陈平安的出现而松口气,心情愈发沉重。三爷先前已经报上了名号,对方还如此咄咄逼人,分明就是冲着“姚”字而来。一旦起了纠纷,就怕对方上纲上线,到时候为难的还是姚家。 驼背老人在帘子那边向妇人点点头,妇人苦涩一笑。对方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不定就是唯恐天下不乱,要将整个姚家拖下水。 明知道姚家在如今的风云变幻中宜静不宜动,而她和客栈则只能是能忍则忍,可她此时又不好劝说二楼众人退回去。人家好心好意帮你出头,你反而要人家当缩头乌龟,她实在做不出这等事。 钟魁疑惑道:“这些人是?” 妇人苦笑道:“京城来的贵人,惹不起。” 钟魁哦了一声,犹豫了半天,正要说话,妇人无奈道:“钟魁,算我求你了,别捣乱了,现在事情很麻烦,我没心情搭理你。” 钟魁叹息一声,果真闭上嘴巴。 陈平安俯瞰一楼大堂,问道:“欺负老板娘一个妇道人家,不厚道吧?” 年轻扈从笑嘻嘻道:“出来做生意,给客人倒几杯酒,怎么就欺负了?” 陈平安指了指年轻扈从的心口:“扪心自问。” 年轻扈从先是一怔,随即端起酒碗痛饮了一大口,抹嘴笑道:“这话要是书院楚老夫子说出口,我肯定要好好掂量掂量,至于你,配吗?” 陈平安笑道:“道理就是道理,还分谁说出口?你不就是欺软怕硬吗,相信只要是拳头比你硬的m.Lz1915.COM